赫连煜沉着脸坐在上座, 犹带水意的黑发随意拢在后头。
拿着熏笼的静淑想为他烘头发,被他冷冷扫了眼,立马停步不敢动。
长富着急不已,抢过她手里的熏笼凑过来:“皇上, 这头发还湿着, 容易着凉, 奴才给您烘干了吧。”
赫连煜这回倒是不反对了,只将目光移到下首处。
长富心里一松, 忙不迭给他烘头发。
赫连煜不管他, 只看着下首跪着的人。
那是跪着一名浑身湿透的美人。
大冷天的,一身夏日的轻薄宫装全湿了。湿透的布料贴在身上,将曼妙身材显露无疑, 配着那泫然欲泣、苍白惊惧的小脸, 更显风情。
赫连煜的视线却盯着她的脸——不, 是她那双眼。
屋里静可闻落针。
静淑几个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偶尔隐晦地、担忧地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新玉。
没错,跪在下首的夏装美人, 正是新玉。
那双与张莹琇相像的双眸眼眶泛红、泪珠盈睫, 真真是楚楚可人。
在赫连煜眼里, 这双泫然欲泣的双眸,比那身半露不露的湿衣更为震撼。
当初,就是这双像极了石榴姐姐的眼睛,才让他将新玉从一众宫女中选出来, 当了太极殿的领头大宫女。
在他的记忆里, 这双眼睛永远都是生动明亮、狡黠调皮。
他从未想过, 这双眼睛也能媚惑如丝, 或楚楚可怜。
若是挪到张莹琇脸上……若是张莹琇眼尾发红含泪看他……
脑后发丝被扯了下。
他倏地惊醒。
长富一直小心翼翼, 但终归平日不是伺候这块儿的,力度多少有些不稳。
赫连煜也没说话,再次扫了眼苍白羸弱的新玉,他垂下眼睑。
“长富。”平日清朗的嗓音仿佛带了些许沙哑。
“奴才在。”长富停下动作。
跪在下首的新玉更是浑身一颤。
“杖毙。”
新玉傻了。
长富看看地毯上的新玉,想了想,小心翼翼求情:“皇上,新玉罪不至死——”
“长富。”赫连煜盯着自己修剪平滑的手指,慢慢道,“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倘若谁都能踩着朕立的规矩行事,日后这太极殿、这后宫,乃至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是不是也能审时度势、见机而行?”
这话说得重极了。
长富当即跪了下来:“奴才不敢。”
这么一会儿工夫,新玉却仿佛回过神来。她膝行两步,抬头看向上座的赫连煜,语气愤然:“奴婢只是尽心伺候皇上,何来破坏规矩之说?”
赫连煜压根懒得理她,只朝身后长富摆了摆手。
长富意会,指挥伺候的太监们:“堵了嘴拖下去。”
总归是要死,新玉已破罐子破摔:“若论破坏规矩,那张莹琇才是当之无愧第一人,为何不杖毙了她?”
这是公然顶撞皇上了。
长富怒了:“还不赶紧的?”
太监们急了,一窝蜂冲上去,堵嘴拽胳膊,准备将人拖走。
“慢着。”赫连煜却打断他们,深潭般的黑眸冷冷盯着疯狂的新玉,道,“你也配与她相提并论?你算什么东西?”
新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皇上,奴婢对您,是此情可鉴,是昭昭日月——”
赫连煜打断她:“若不是你像——”他顿住,皱了皱眉,摆手,“拖下去吧。”
他跟一贱婢计较什么呢。
呜咽闷嚷声很快便被拖离屋子。
赫连煜捏了捏眉心,道:“明儿让嬷嬷给上上规矩。” 别是个人都能往他跟前凑。
长富欲言又止,看看他疲惫的神色,终于还是压下到嘴的话,乖乖应喏。
赫连煜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当晚,他却做梦了。
不再是那片光怪陆离的土地,也不再是碎光湮灭的恐惧。
是眼尾发红、杏眸泫泪的张莹琇。
是柔软的张莹琇。
……
醒来,衣物已污。
伺候的长福语带暗示:“主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