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不悦:“这运气难道是谁都有的?偏是他擒下北朝皇子,可见是上天眷顾,他本人亦有才干。”
这话不说还好,黎东山听完之后,立即就想起自己当年踌躇满志出征却被北朝打成狗、亏得表哥宴纲相救才能全须全尾回来的事情来。
因为这件事,他被几个庶弟笑话了多少年,不仅深恨宴纲,连带着也极为不喜宴弘光,当年是为着老爷子才肯收留那小子,这会儿老爷子都死了,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连宴弘光的消息都不想听。
可老天偏就是爱同他作对,越是不喜欢什么,就越容易遇见什么,这回宴弘光走了狗屎运大败北朝,满朝堂都是赞誉声,他想堵住耳朵不听都不行。
现下回到家里,妻子仍旧喋喋不休提起此人,黎东山大为恼怒,拍案道:“算他有些微薄才气又如何?有闲心在这儿夸别人儿子,不如好好教导自己儿子!还有江雪,也是十四五岁的大姑娘了,叫她有点闺阁小姐的样子,多跟妹妹学学,江月比她还小呢,出口成章,谁见了都说端庄雅秀……”
黎江雪最不喜欢父亲拿自己跟庶妹比较,韦夫人只会更加不喜,虽说名为姐妹,可黎江月那卑贱庶女怎么能跟自己嫡亲的骨肉比?
也就是丈夫耳根子软,一味偏爱妾侍,将郁氏娘俩捧在手心宠的跟什么似的。
韦夫人脸上寒气更重:“老爷倒真真是看重郁氏,既如此,当年又何必娶我,叫郁氏与你为妻不就是了?!”
现下韦家势大,黎东山见状,心中虽有不满,也只得低头告饶,半搂半哄的说了几句,又道:“我今日见了曹兄,也见了信平,那孩子着实出挑,配咱们江雪倒也使得。曹兄不欲叫他匆匆出仕,且在家中养望,届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说完还给了韦夫人个甜枣吃:“我听说这两个月江雪都没怎么出门?可见是孩子大了,也懂事了。”
曹家乃是江东名门,门第较之黎家更高,且曹家在中枢的力量也更大,这样的门第,宴家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韦夫人心下有了计较,当下不再提宴弘光之事,想着回去试探一下女儿心意,若她待宴弘光之心当真坚如磐石,便再去想办法,若是不然,还是曹家更胜一筹。
……
韦夫人心里算盘打得滴溜溜转,却不想第二日黎东山到了爱妾郁夫人处,竟又听到了宴弘光的名姓。
“秋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黎东山眉头紧皱,隐有不悦:“江月乃是我黎家女儿,出身何等尊贵,怎么能嫁去宴家那样的破败门户?宴弘光他也配!”
“老爷,您先别急,且听我慢慢说。”
郁夫人挽起衣袖,露出半截皓腕,含笑为他斟酒:“将江月嫁与此人,好处有三。其一,便是挽回您的名声。”
黎东山神情疑惑,又听郁夫人徐徐道:“这些年您故意磨砺于弘光,便是希望他明白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您是一番好心,可是外人不知道呀?还有些小人在外边说您忘恩负义,辜负了宴家的恩情,现下您将掌上明珠嫁给弘光,缔结两家之好,这些个流言岂不立即便会消弭下去?”
黎东山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些。
郁夫人见状,便继续道:“其二呢,则是为了黎家。这些年您疏远宴弘光,是为了成就他,可这道理他自己能不能明白呢?万一他被小人挑唆,觉得您真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又该如何?万一他此后得势,报复咱们家,又该如何是好?现下他初入朝堂,根基不稳,老爷若肯嫁女与他,他必定感激,老牌世家与武将新贵结合,相辅相成,互为助力,俱是双赢,于黎家而言,不也是件好事?”
黎东山面露思索,已然意动,再看向爱妾时,语气便温柔了些:“第三呢?”
“第三,便是咱们江月自己的心意了。”
说到此处,郁夫人神色反倒有些迟疑,小心觑着黎东山脸色,低声道:“此前大小姐提着鞭子将弘光打了一顿,听说伤的可厉害呢,皮开肉绽,躺了半个多月才好,江月放心不下,令人去送伤药,我这才知道她心意,也是我糊涂,当娘的人竟全然不知女儿心事。”
说到这儿,她面露感伤,梨花带雨:“东郎,我不介意宴家门第低,也不嫌弃宴弘光是粗俗武人,只是因为江月一片真心,所以才想成全这孩子。就像你我当年,我是真心恋慕与你,才愿意做你的妾侍,绝不是贪图荣华……”
黎东山大为动容,伸臂搂住她娇躯,柔声道:“我明白的,秋静,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郁夫人泪眼朦胧,依偎在他怀里,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