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雪披着斗篷, 站在门外,迟疑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
直接进去吗?
时间好像有些晚了,宴弘光会不会已经睡了?
万一他没睡, 白天才提着鞭子把他打了一顿, 晚上又来此殷勤献好,他心里会怎么想?
给他道个歉的话, 他会原谅自己吗?
黎江雪左右为难,踌躇一会儿,忽的瞥见院中陈设简陋, 心思忽的坚定起来。
有什么好怕的?
宴弘光现在还没登基称帝, 只是托身在黎家的一个寻常子弟罢了, 饶是自身资质优秀一些,也不可能越过她去!
自己都这样纡尊降贵来讨好了,难道他还会得理不饶人,非得用鞭子打自己一顿才肯罢休?
黎江雪心里边有了底气,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吩咐婢女在外边守着,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宴弘光居住的屋舍同她想象中一般简陋,不说是家徒四壁, 却也瞧不见什么值钱物件,饶是屋内不曾掌灯,一片昏暗,也能看见空旷的厉害。
一张床、一张书桌, 床边还有个衣柜,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大件家具了。
黎江雪简单扫了几眼, 便迅速挪开视线, 拿着婢女匆忙找来的上品伤药, 放轻脚步,靠近床边。
这晚正是十五,窗外月明皎皎,宴弘光入睡时并不曾将床帐放下,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朦朦胧胧的洒在他脸上。
黎江雪站在床边驻足观望,居然看得痴了。
宴弘光有一张十分英俊出众的面容,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双眸狭长而锋锐,素日里总是漠然而清冷,仿佛万事都不放在眼里,此时他沉然睡着,那双眼眸闭合,眼睫垂下,竟平添了几分温柔。
南朝向来门第森严、等级分明,他生父早逝,母亲改嫁,早不入品,但即便如此,出门时也总有贵族小姐私下窥探,府中婢女丫鬟提起他时两颊也会泛起红晕,全都是这张脸的功劳。
黎江雪几次三番寻衅于他,不也是觉得这个相貌英俊的表哥过分冷淡,从来不像其余江东子弟那般对自己趋之若鹜?
英俊的外貌,坎坷的身世,再有后世一统天下的帝王之气加成……
黎江雪的面颊也不禁微微烫了起来。
宴弘光后背上有伤,这时候是趴着睡的,黎江雪平复一下心境,小心翼翼的扒开他上衣,拿出伤药准备帮他涂抹,却见他背上伤口早就被处理过、包扎的整洁干净,心头霎时间便沉了下去,回想起婢女回禀过的事情,心中更恨黎江月抢占先机。
伤口已经被处理妥当,她总不能硬生生扒开再帮宴弘光涂一遍药,只是就这么走了,黎江雪又觉得不甘心。
本来就是专程送药的,无功而来,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那还怎么叫宴弘光知晓自己的歉疚和拳拳关爱之情?
黎江雪心绪迟疑,思忖着该怎么办才好,忽听宴弘光口中呢喃出声,梦中低语。
寂寂夜色之中,她耳畔如有雷声,险些被吓得一蹦三尺高,捂着心口凑近一看,却见宴弘光睡梦中似乎极不安稳,浓眉紧锁,嘴唇不时开合几下。
黎江雪视线迅速在屋里扫了一遍,瞥见桌上摆着一壶冷茶,便快步过去倒了一杯捧在手里,准备到床边去喂给他喝,正待坐下去时,却听他梦中语调温柔,似是喟叹一般,轻轻唤了一声:“江雪……”
黎江雪如遭雷击,端着茶杯愣在当场,回过神来之后,心中惊喜交加。
她半蹲下身去端详着男人英俊的面庞,半是急切、半是难以置信:“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宴弘光眉头仍旧皱着,却久久不曾做声,黎江雪蹲在床边等了大半晌,直到腿脚发麻,想要站起身来,才听他呓语般又唤了一声:“江雪。”
黎江雪腿上吃力不住,跌坐在地,双眸慌乱而惊喜的看着塌上男子,好半天过去,才“啊”的一声惊呼。
声音落地,她慌忙捂住嘴,见宴弘光仍旧睡着,不曾被那一声惊醒,方才抚着自己涨热的面庞,尽情的释放着内心深处的惊诧与欢喜。
原来宴弘光、这上一世的真龙天子,心中竟然是深深恋慕着自己的?!
难怪他那些年东征北战,身边虽有妾侍,却也不曾娶妻!
难怪当年他在黎家时自己百般欺辱,他从不还手,也不去向父亲告状!
难怪自己死后魂魄竟会到他身边去,必然是上天感动于他对自己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