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里的白花还好看,比寒冬窗外雪景还好看。
也比冰雪还冷。
老板不敢直视他,退回茶水间,透过棚子的缝隙偷瞄黑衣男子。
只见他伸出手端起茶碗,那手指节分明,有若劲竹般消瘦修长,手背手指上遍布刀剑划过的伤痕,犹如碎裂后又粘起来的玉石,给人一种触目惊醒的痛感。
黑衣男子慢条斯理地喝光热茶,一举一动赏心悦目,显是教养极好。
他放下空了茶碗,没唤老板续茶,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块温润的翠玉,安静地看着。
满是刀痕的掌上放着那块成色极好的玉,看起来十分不搭配。
黑衣男子微皱眉头,似乎心情不佳。他另一只手放在包裹上,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茶棚老板不由缩了缩脖子。
这时,一道略带寒意的春风吹来,一朵早春的杏花被风吹到黑衣男子掌心暖玉上,淡粉色的花瓣将暖玉衬得更加葱翠,是充满生机的颜色。
黑衣男子望着掌心,轻轻地笑了,斗笠下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一身肃杀之气随着笑容消散不少。
茶棚老板忽地放下心来,大胆地从茶房探出头问道:“客官,还要续茶吗?”
“不必。”黑衣男子放下一块碎银,拎着包裹起身离开茶棚。
老板见他的方向竟是无人敢踏入的苍澜山脉,不由自主地追出去,在后面喊道:“客官,前方是有去无回的禁地,传说灭世魔王独孤卓就藏在苍澜山脉修炼,可不能去啊!”
黑衣男子本无意理会茶棚老板,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微微转身,抬了抬斗笠,露出大半张脸。
他的身躯仿佛与笼罩着雾气的苍澜山脉融为一体,一道看破尘世纷扰的视线落在老板身上,声音不见喜怒:“在下独孤卓。”
说罢,他压下斗笠,回身继续向苍澜山前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云雾中。
他走后良久,茶棚老板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颤声自语:“他就是独孤卓?”
那个欺师灭祖,弑父屠神的魔头独孤卓?
“怎么会呢?”茶棚老板喃喃道。
他爬起来收拾桌椅,见独孤卓用过的茶碗旁,放着一朵淡粉色的杏花,花瓣完好无损。
“不可能啊。”老板再一次道。
令老板百思不得其解的黑衣男子独孤卓此刻已踏上苍澜山,似乎是感受到他脚下曾是天柱旧址,独孤卓背上的包裹内发出“岑岑”的剑吟声。
“安静。”独孤卓低喝道。
包裹内的东西不安分地跳动两下,独孤卓解开包裹,里面是两把断剑。
昔日创世双剑,此刻已变成四截满是锈迹的废铁,曾经斩断天柱,与九霄神明抗争的独孤卓,也丹田碎裂,时日无多。
独孤卓拿起素剑,将那块暖玉挂在断剑的剑柄上,静静地等待片刻,暖玉和断剑毫无反应。
这里也没有。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十年来,独孤卓走遍人界每个角落,都找不到夜舟残魂的下落。
今生已无再相见的可能,独孤卓只想求个来世,夜舟却没有来生。
他收起断剑,握紧暖玉,坚定地向雾气深处走去。
苍澜山脉的另一侧究竟有什么没人知晓,天柱矗立在此,无人能走出这山脉。
即使天柱消失,这雾气也会让人迷失方向,或是死在苍澜云雾中,或是回到山脚下。
独孤卓现在的功力与刚入门的修者差不多,继续向前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并不打算回头,身后是被天命捉弄的过往,是他不堪的一生,是没有夜舟的世界。
独孤卓坚定地向前迈步,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强烈的阻力,似乎再难前行。
可哪怕只是迈出一寸,独孤卓也要向前一寸。
他一步步艰难地前行着,云雾遮蔽他的双眼,山顶寒气冻结他的身躯,独孤卓便身冰霜,若不是掌心暖玉不断地向他体内输送暖流,独孤卓早已化为一道冰雕。
意识逐渐模糊,独孤卓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半生颠沛,好似死前的回马灯。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年轻的夜舟,跳跃在山林间,与几个妖兽作战。
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