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絮压低声音道:“娘娘,不好了。”
雁回背后垫了一只软枕,许是睡不着,便自个儿起身重新燃了油灯。惊絮回来时,她正靠在床榻边,手里捏着本书,三千青丝随意散落着,眉目恬静如一副美人稿。
听惊絮这般说,雁回蹙眉,视线从书卷中移到惊絮身上,问道:“何事让你这般惊慌?”
惊絮把自个儿看见的向雁回说了。
果不其然,连雁回都觉此事重大。
她比惊絮想得多,惊絮的猜想是哪个不要命的奴才偷食荤腥,雁回却不这般想。
听惊絮叙说,芳无似乎也知此事,而庖厨里守夜的小奴才只言,芳无只责怪他未洒扫干净,并无追究皇家寺庙内杀生一事的意思。
芳无既然知晓这事,那太后呢?
这皇家寺庙已有百年历史,有繁荣大梁国力昌盛之用。太后不会不知轻重,这般看来太后当是对此事毫不知情。
雁回转念又一想,可那小奴才说的太过平淡,仿佛早就习惯了杀生一般,这样毫不避讳地向惊絮解释,更像是得了太后准许。
忽而,雁回想起了一人。
适才惊絮的多嘴仿若一个豁口。
——“既是男女之防,何故能让男子居于后院?”
——“可奴婢听闻,住持大师早已脱离凡尘,莫说远亲,便是双亲都没有往来。”
雁回这才惊觉,她乃大梁国后,怎可能与外男同居于后院?就算是住持的远亲也理应回避,太后不可能想不到这点,甚至还特意派了芳无来传话,竟是让她主动避嫌?
后院这男子到底是谁?
既然太后能破例让外男居于皇家寺庙,能破例让一国之后与一男子同住一个院落,那么这雉鸡是否也是太后破例特意为这外男准备的?
毕竟,僧人食荤腥乃佛门大戒。而跟随太后多年的奴才不可能不知于皇家寺庙内杀生是多大的罪过。
这般一一想来,那人越发可疑。
雁回疑窦重重,她本不是个好奇心切之人,只是这事关系到了大梁,雁回不得不重视。
思及此,雁回亲自取过衣架上的外衣,随意挽了头发,吩咐惊絮道:“我去瞧瞧,你便留在屋内,若来了人你便告之我歇下了。”
惊絮本想跟着雁回同去,想来雁回说的不无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当真太后又派了什么人来,见屋内无人就遭了。她留在屋内,还能为雁回周旋一二。
雁回知惊絮不放心,便简单宽慰了两句,又吩咐道:“倘若有人寻我,你又无法推脱,便在在窗棂前燃两盏灯,我见了自会回来。”
见雁回都这般说了,惊絮只好应了,只一而再再而三嘱咐雁回万事小心。
雁回应下,便出了门。
未免被发现,雁回没掌灯,她只借着月色往廊下去。
大梁以‘东’为尊,太后居所便在皇家寺庙内院的东面,雁回则先去了相反的西面。
月凉如水,风声沙沙。
雁回幼时习武,听力自然比寻常人好些。本想去仔细听哪间屋子里有住人的响动,但这风吹树叶声无意给了雁回添了不少难度。
她只得一间间去寻,好在陪伴太后住在皇家寺庙的人数不多,守夜的奴才们多是绕着太后转,内院以西人影寂寥。
雁回只看房门便知屋内有没有住人,若住着人,门上便有累积的推门痕迹。
她一排排看过去,从西面寻到了北面,正当这北面的屋子也要寻完,忽而见到北面最末的一间屋子,那房门上因推门和掩门留下了比房门颜色更深的痕迹。
是这间了。
雁回悄悄踱步而去,走近时便听闻屋内几声微乎其微的‘窸窣’响动,随后亮起了灯,窗户上投出一道人影来。
雁回屏住呼吸,悄然行至窗下,又蹑手蹑脚地捅破了窗户上糊着的纸。
屋内灯火顿泄,连带着一股儿无法消融的苦涩药味,雁回忍着鼻尖的不适,目光顺着窗上的小洞朝里看去。
屋内确确实实有个男人,只是这男子背对着雁回,他坐于一张四轮车上,满头发丝散披着。从雁回这个角度,只能窥见男子似乎是微仰着脑袋,正凝着眼前一团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喑哑的嗓音隔空而来。
他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又道:“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雁回实在忍不住鼻尖的不适,她捂着唇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