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府应该已经派了朝廷从贡生中选出的推官彻查此案, 只是容晞清楚,慕淮现下已然对西京府的府尹杨顺有了怀疑,所以才暗自派了大理寺的人来此。
一般大理寺派到各地探查疑难杂案的官员, 多为正六品的寺正。容晞本想着这番慕珏,充其量便是派两个寺正,再加上一个少卿来兴城见慕淮。
却没成想, 他竟是将大理寺卿薛睿给派到了兴城。
那年慕淮刚刚攻下邺境时, 将邺都的织工带回了汴京,她在天牢中还曾见过薛睿。
此番薛睿来此,带了两个寺正。主官既是不在,那汴京大理寺的诸事, 便都由少卿和太子慕珏代之。
因着容晞穿着男装,亦将容貌掩着, 慕淮便也没那么多的忌讳, 再说他现在是微服在外,便让她与两位官员与他同桌, 一并简单地用些早膳。
慕淮的吃相一如既往,很是优雅,在两位大臣面前也不拘谨。
但是薛睿和梁铎却是诚惶诚恐, 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容晞自是瞧出了这两个官员的局促, 暗叹这做大臣的, 在皇帝面前,也是真不容易。
却见梁铎刚要用筷箸夹起一块酱瓜,慕淮这时随意地问了他一句, 道:“你从前在汴京做官时, 也是见过薛寺卿的罢?”
梁铎听罢, 手不易察觉地微抖了一下,复停止了夹菜的动作,恭敬地回道:“回陛下,臣与薛大人,有过数面之缘。”
慕淮颔了颔首后,薛睿又同梁铎寒暄了几句。
容晞小口小口地食着粥靡,却见薛睿只在手中执着筷箸,可从他那态势明显能瞧出,薛睿毫无去夹菜亦或是食菜的意图。
薛睿趁慕淮不察,与梁铎对视了一眼。
二人心照不宣,各自会意。
这番,他二人都决定只执筷箸,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以免一会儿回皇帝话时,会有不雅。
容晞将这两个大臣的行举看在眼里,未免觉得有些可笑。
可她从前,便也如这两个人一般,在慕淮的眼皮子底下用食的时候,也是胆战心惊的。
慕淮复又向薛睿问起,对兴城此案的看法。
薛睿将心中所想同慕淮陈述道:“陛下刚收复燕境时,便对从前的燕都兴城格外在意,亦怕当地的百姓会闹事,所以兴城一地的布防一向严格,宵禁的时辰早,各个坊间也常有官兵巡逻…”
“…兴城的治安甚至一度要比汴京好,民间都传,兴城的富贵人家就算将府门大敞,夜间都不会发生缉盗之事。所以近来发生的祸事,属实蹊跷。而西京府丝毫不做为,事已至此都未将犯人缉拿归案,也很蹊跷……”
薛睿年纪不大,却蓄了短须。
讲到这儿,他捋了捋胡子,语气颇为幽深地复道:“而此事虽未牵扯到人命,案情却很严重,那杨府尹不将此事呈给朝廷,更是蹊跷……”
慕淮这时看了薛睿一眼,并未言语。
西京府府尹杨顺,必然是有问题的。
昨夜梁铎同他提起了府尹夫人曾因火灾容貌尽毁一事,慕淮便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时,丹香进室,亦半屈了屈双膝,垂首对慕淮恭敬道:“主君,梁大人的随侍求见。”
梁铎听罢刚要起身暂向慕淮请辞,出室去见那人,慕淮却命梁铎让那随侍进室说话。
梁铎的随侍入内后,便对慕淮恭敬地禀道:“时逢盛夏,天气仍很炎热,有一受害少女因着救治不当,伤口溃烂…流脓感染而亡……”
话落,在场诸人的面色皆是一变,且一想到这种场面,没人再有心思去用任何的食物。
慕淮的墨眸里微蕴着愠色,他动作颇重地将手中执的筷箸撂于筷枕,沉声问道:“可是平民家的无辜女郎?”
梁铎的随侍摇首,回道:“出事后,西京府为了安抚百姓,曾派了医师去为这些受害的少女治伤,医师问诊的钱财亦全由官府来出,所以受害的女郎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只是…只是没想到,这番去世的人竟是当地豪强沈忨的独女……”
容晞听后不禁一怔,既是豪强,那在当地便是富贵通天的,连平民少女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那沈忨之女又怎会不治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