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荆寒章像是寻到了其他的证据似的,冷声道:“先不说暗器,你向本殿下解释一下,你,养尊处优的丞相公子,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薄茧?”
要么是握剑,要么是握弓,反正此人定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晏行昱还在发烧,眼瞳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讷讷道:“我在寒若寺养病多年,若是哪个僧人生了病,行昱要替他们做粗活,久了掌心便生了茧。”
荆寒章:“……”
荆寒章一愣,没想到竟然得出这样的答案。
他沉默半天,才一言难尽道:“你到底是去养病的,还是去受罪的?”
再说了,他就是个瘫子,能做什么粗活?
晏行昱垂眸不语,看起来极其难过,还带着点隐秘的羞辱。
——像是苦心隐藏许久的丢人的事,被逼迫着当众讲出来,脸上全是难堪。
赵伯听着,心疼得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
荆寒章在心中冷笑,他根本不信这番说辞,本来打算继续质问,但瞧见晏行昱这个可怜模样,不知为何再多的话都问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床沿,将那病弱的丞相公子压在榻上,强行和他十指相扣。
而晏行昱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衣衫凌乱,眼圈都泛着委屈的飞红,两人身形交叠着,荆寒章半束起的发因为倾身的动作垂落下来,和晏行昱的墨发交织,难解难分。
荆寒章:“……”
荆寒章立刻甩开手,像是碰到火炭似的飞快起身。
他耳根有些发红,匆匆留下一句:“你最好不要欺骗我,否则本殿下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重重一哼,转身离开。
他气势汹汹地来,却近乎狼狈地走。
晏行昱将大了许多的衣袍扯到肩上,安抚好眼泪不住往下流的赵伯,瞧着阿满关上房门,才将满脸喘不上气的虚弱之色收敛,疲惫地靠在软枕上。
阿满蹲在床边逗床底下不肯出来的猫,撇撇嘴,道:“京都人人都说七皇子是个疯子,现在看来着实如此,公子您说他这次杀气腾腾过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晏行昱浑身紧绷,他太没有安全感,身上没了暗器总会不自觉地发抖。
阿满将床底下小巧的弩拿起来,晏行昱接过来绑在手臂上,这才制住身体的颤抖。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不必管他。”
阿满很听晏行昱的话,“哦”了一声继续逗猫。
雪连下了两日,晏行昱的身体好了许多,也没有再出现魂魄互换的异状。
天晴后,晏行昱几乎将自己裹成一个球,乘着车辇前去了国师府。
国师神通广大,他想要问问看自己前几日到底为何会和荆寒章魂魄互换。
车辇平稳地到达了国师府,晏行昱从马车上下来,被阿满推着进去。
国师身份尊贵,国师府是皇帝御赐之地,方位风水极好。
当今圣上十分看重国师,更是将宫中惊蛰卫派来护卫国师,晏行昱一进去,就察觉到隐藏在国师府四周的气息。
他只装作不知,一路虚弱地咳到了国师府内院。
到了内院,那些隐藏的气息这才彻底消散,看来就算是圣上也不敢随意窥探国师私下的行为,应是怕冒犯了神佛。
国师正在院中卜卦,瞧见他过来,勾唇一笑。
国师名唤连尘,看着极其年轻,一身白色僧袍清净如莲。
内院中全是雪,似乎未被人清扫过,那纯白的衣摆落在雪上,仿佛他整个人都是冰雪筑成的。
新做好的轮椅在雪地上极其难走,但阿满却毫不费力,推着轮椅如履平地,将地上的雪轧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晏行昱上前,轻轻颔首,道:“师兄。”
国师眸子温和,笑着道:“小玉儿,今日我为你抽了签,卜了一卦。”
晏行昱无声叹了一口气,道:“师兄替我抽签,这样还能卜得准吗?”
“准的。”国师将一根签朝他一晃,“是大凶之兆。”
晏行昱:“……”
国师连尘是在五年前入京的,两人多年未见,依然熟稔。
晏行昱几乎算是被国师一手带大,相比较晏戟,他和连尘反倒更加亲近。
国师将签重新放了回去,一旁的石桌上已煮好了茶,他撩着僧袍宽袖,拿起三个玉杯一一放在桌上。
晏行昱眉头一挑:“师兄,还有贵客要来吗?”
国师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柔声说:“行昱啊,你今日不该过来的。”
晏行昱一怔,道:“为何?”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多出一道陌生的气息,晏行昱还以为是皇帝的惊蛰卫,满脸漠然地回头,视线就被一抹红色糊住了。
一身红衣的荆寒章不知何时来的,一掌将轮椅后的阿满推开,似笑非笑地站在晏行昱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