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一开口就自带欠抽气质的人很多, 其中大部分都有一身惊人技艺,温飞琼已经习惯,不受干扰地地把之前的话题续了下去, 笑意盈盈道:“温某观姑娘剑法超群,假以时日, 本当不逊于陆清都等人, 若到那时再与姑娘交手, 岂不更加痛快?”
越是醉心武道之人, 越是想与天下高手交战, 温飞琼知晓血盟会的安排,若是不能一击得中, 那在武会结束后, 应当还有一次袭杀, 倘若被他们得手,江湖未来便少了一个值得一战的年轻高手。
他行事一贯自我,感到这等强烈的遗憾之情时,几乎想要当场跳反,抽冷子给血盟会一剑。
大树被积雪覆盖,枯朽的老枝发出难承其重的嘎吱声。
那些又枯,又干瘪,又弯曲的枝干, 被雪压得直往下坠,似乎下一秒就会折断, 又似乎永远不会折断。
厅内的灯火照亮了厅外的老树, 也照亮了许多人紧绷的面孔。
他们的目光落在那袭淡若秋水的青衣上。
孟瑾棠听着温飞琼的话, 心中腾起了一种无限明晰的战意。
通常来说, 哪怕是《江湖青云路》那么把策划快乐放在玩家快乐之前的坑爹游戏, 开局都不会遇见必死之局,何况孟瑾棠一向走低调发育路线,是以在今日之前,还从来没遇见过难以解决的对手。
温飞琼是第一个,让她能感到性命危机的对手。
那是一种行走在峭壁上的感觉。
千百倍的危险,千百倍的激昂。
孟瑾棠仔细体会了一下,发觉自己此刻内心的跃跃欲试,居然远大于恐惧。
——一种凶险,一种惊心,一种沉勇,一种豪恣。
寒风从厅外吹来,却吹不动孟瑾棠青色的衣衫,万旺德等人晓得,这是因为她经脉中运转的真气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向外散发,甚至灌注到了衣服上头。
双方对视良久,忽然间,一块较大的碎雪准准掉入烛芯之中,光照因此猛地暗了一瞬。
就在此时,两人同时出剑。
孟瑾棠跟温飞琼都是用剑的好手,前者用的是长剑,后者用的是藏在笛中,色泽如玉的短剑,旁人但见银光与白光骤然亮起,剑风啸涌,灰色与青色的人影在大厅中穿梭而过,忽远忽近,迅疾得让人连行踪都无法捕捉,旁观者们刚刚觉得劲风扑面,来人便已经飘到数丈之外。
他们身法快,剑法更是奇快无比,但在如此快速的交手中,居然一次都没有惊落过席面上的杯盏。
万旺德屏息观看,看到惊险处,手指不自觉地运力,“咔”地一声捏碎了酒杯,也直到此时他才猛然发觉,眼前虽然剑影横空,剑光铺地,却没有听到半声兵刃交击时的鸣响。
孟瑾棠用的是软剑绕指柔,所用剑法乃是《拂树生花剑》,不管是兵器还是武功,都脱不去“轻柔”二字,每每招式未老便即变招,人若飞絮,剑似飘风,不少人心想,若是自己与温飞琼易地而处,怕是连这姑娘的身形都捕捉不到。
温飞琼有“天风吹下步虚声”的称号,他的轻功名为“蹑尘奔风动千里”,向以轻盈迅捷见长,所用剑法,号为无情,施展起来,却是风流蕴藉,闲雅从容,境界略差之人,都想不明白,这位清丽俊俏的少年郎,为何会被冠以“无情”之名。
至于孟瑾棠,所用轻功流云飞絮主要的偏重点倒并不在速度上,她人在空中,趋近趋退间折转轻盈,劲风尚未及身,就被自然卸去,让温飞琼隐隐有种攻势尽数落入空气中的感觉——这完全是与实力高过自己的人交手时才能产生的错觉,但面前这姑娘论起真实本领,也才刚刚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的武功确有独到之处。
在旁观者看来,无论孟瑾棠还是温飞琼,身法皆称得上飘逸轻柔,两人交战时分,甚至不必落地换气。
金鞭会方面已经淘汰了五人,此时并非比武,犯不着讲究公平,唐东桑心知温飞琼素来辣手,动辄取人性命,若是孟瑾棠战败,对方未必会轻易离开,多半得再顺便找一找在场中宾客的麻烦,当下扬手,连发七柄飞刀。
百胜掌掌门泰老爷子与唐东桑想得一样,抬手以掌击向温飞琼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