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公主怎么来的,是撞鬼还是吃错药?竟敢当面口出狂言!公主大还是县君大?要是傅姆在这,早就命人将她捆起来发落。
对上明婉县君炯炯有神毫不退却的目光,宝鸾倏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人,她正等着自己发话训责。
宝鸾看明白后忽然没那么生气了,明婉县君眼眸里暗藏的挑衅也变得没那么刺眼。周围很是安静,气氛凝重,陪伴的女郎们似乎都在等着她的回应。
宝鸾自嘲地想,啊,她们肯定在猜,这位公主,她是大发雷霆赏县君一百耳光,还是勃然大怒亲自用马鞭抽人一百下?
宝鸾一点点敛起笑容,却也没有露出怒意。
方才是她想错,若傅姆在此,绝不会当场绑人发落。
打鼠伤玉瓶。
有人虽愿意做鼠,但她凭什么成全?
自宝鸾被封无双公主后,第一次遇到这种不长眼的人。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像明婉县君这样的人,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继续当一天的公主,就会继续有人不满。而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会遇到更多这种莫名其妙不长眼睛的人。
此刻宝鸾重新心平气和,她想到傅姆这阵子时时挂在嘴边的话,傅姆说:公主,你要和以前一样宽厚,甚至更宽厚,要拥有比以前有更好的名声。
名声,人人都需要名声。
对于她这个父母不祥深受隆恩的人而言,名声更是必需的修饰品,就像她凤钗上硕大的东珠,人一看见,就知其名贵不敢轻慢。
公主的名声,当然要比一个不长眼的县君金贵得多。
明婉县君张着明亮的眼,为自己开脱的话在心头又过了一遍。
她只是如实回答公主的问话,谈论了两句鸟儿,并没有言辞冒犯谁,公主要问罪,有的是理反驳。天子都不能一言蔽之,公主非要往鸠占鹊巢上想,是公主自己的事。这里没有人明言挑衅公主,是公主度量小疑心重。
公主会骂她吗?会打她吗?若是掌掴,她定会高呼冤枉。就算县君不能和公主比,好歹也是有封号在身的,真要暴怒打人,这么多人看着,又有官员在场,自然会有人劝阻一二。
明婉像斗士般昂着脑袋等了一会,终于等到宝鸾开口,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恼羞成怒。
宝鸾温柔亲切地问候另一个女郎:“前些日子你病了不能进宫,我给你留的玫瑰露还放在冰窖里呢,现下你好了,明儿就来我宫里尝尝。”
被点名的女郎是二品大员的嫡孙女,是宝鸾的四个伴读之一,她立刻笑逐颜开上前谢恩:“多谢公主记挂,我这场热病好得这么快,想必是上天知道公主的玫瑰露正等人去喝,所以冥冥之中让我一下子就好了。”
四个伴读都爱说笑,尤其是这一个,一开口必逗趣,宝鸾噗嗤一声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
明婉站在宝鸾前方,忽然间好似变成一团空气。
宝鸾不看明婉,连个眼神都没给,众人自然也不会提醒宝鸾,这里刚才有个人妄图做傲骨义士。
明婉神情僵硬,比一拳打在棉花上更为窘迫尴尬,脸上烧红,高昂的脑袋像是石化般停止转动。
公主,直接无视了她。在她当面撩拨后,云淡风轻地略过了她。
而她明明还站在这,四周却无一人当她存在。
明婉不安地扫视周围,视野之中,不知何时远远退到边上的赵福黛,半边身子侧对,似在对溪吟诗,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
回宫后宝鸾将今天遇上的事当笑话说给傅姆听,傅姆自然气愤,狠狠骂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子,该有人好好教导她规矩才是!”
宝鸾回想明婉县君的仪态,行礼时倒是端庄,一点差错都没有,面上还有几分文秀的气质,怎么看都该是个知礼的大家闺秀,怎么就屡屡做出没有半点好处的事?
难道拿话羞走她,这位县君就能补上她的缺,也做一位无双公主?
“没有人理她,她硬是笔直身子站了半个时辰,下山的时候还自娱自乐做了首诗,赞今日天高气爽山景好。”宝鸾越琢磨越觉得好笑,笑得直不起身,倒在傅姆怀里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傅姆看宝鸾半点气都不生,也就放心了:“其实这样的人处处都有,别人不畅快她就喜欢了,以前殿下没遇到,是没有机会接触,宫里宫外的女郎夫人们,能到殿下身边陪伴的,皆是聪明人,如今有一个不聪明的出现,正好让殿下开开眼界。”
宝鸾捂住眼睛调皮道:“要是这位明婉县君知道自己让我这个……的人长了眼界,不知会不会羞愤撞墙以示清白。”
傅姆赔笑后,忽然想到什么,忧愁道:“死谏,偶尔也是有的。”
含章殿外,又撞死一个进言的大臣。
宝鸾收起笑容,慢慢想着心事。用完晚饭后,特意吩咐宫人往御书房送消暑的金橘团和姜蜜水。傅姆亲自带人送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个食盒。
“陛下说公主孝心可嘉,赏一碗杏酥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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