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天寒, 并无蝉鸣鸟叫,院内一片寂然。
听了苏延那句颇无厘头的话语,谢嘉言略一挑眉, 斜睨他一眼:“洗洗睡去吧。”
他原本抬脚要走,却在瞥见苏延发上薄薄一层白霜时脚步微顿。
想了想,难得出言安慰道:“感情的事哪有什么让不让的,你已经来迟了, 又何必如此执念?”
来迟了?
苏延眼露嘲弄, 他望着谢嘉言冷淡自矜的模样,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我上辈子就喜欢她了……
他嗤笑两声,复而沉声道:“你可知道……我喜欢明姝,喜欢了多久吗?”
闻言, 谢嘉言眼皮都不抬一下:“可明姝不喜欢你。”
他在先前或许判断不出明姝是否喜欢他, 可却能精准判断出, 明姝不喜欢苏延。
苏延眼皮跳了跳,袖中的手不由攥紧, 面色阴沉:“她不喜欢我我可以等……可你呢?你又凭什么在我之前夺走她?”
望见苏延眼底跃动的疯狂,谢嘉言眉头微蹙, 心中升起一种不适感:“可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答应?”苏延仰头大笑, 仿佛听到了什么极滑稽的事。
待笑够了,他才用一双黑濛濛的眼眸望向谢嘉言:“你可相信转世之说?”
谢嘉言见他状态疯癫,原本是欲直接离开的,可在听到这话后, 心头猛然一跳。
“上辈子, 她是我的妻。”苏延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这话。
谢嘉言脱口而出:“你在胡说些什么!”
苏延却仍自顾地说下去:“你是不是也做过和她相关的梦?梦里的她别着一根木簪,所以你照着那形样也做了一个去送给她……”
察觉到谢嘉言眼神颤动, 苏延便知自己说对了,不由笑意愈浓:“但你可知道,那簪子是我前世先赠给她的。”
“不过是这世被你抢在了前头……可你不过是个拾人牙慧的贼罢了!”
苏延唇角弯了弯,嗤笑道:“用偷窃来的方式谋取她的好感,在她失忆的时候趁虚而入……传闻中清高孤傲的谢世子,要得到一个女子的心,也不过这些手段。”
他用不掩恶意的冷冽眼神望着谢嘉言:“你知道她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吗?”
苏延闭上眼,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复而用一种极低沉的声音道:“我们两个夫妻恩爱,你却仗势欲抢夺她……她不愿意,便用我送她的簪子自裁了……”
瞧见谢嘉言眼底难掩的慌乱,苏延心中愈发畅快:“你说可笑不可笑……即便是死,她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直到死,她也不愿意和你有半点瓜葛……”
“你又如何能确定,她不会有想起前世的那一天……到时候她想起是你害了她,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够了!”谢嘉言厉声打断他。
他竭力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咬着牙道:“什么前世……你怕是喝多了,才说出这么些胡话。”
苏延只是笑着望着他。
暗淡的月光下,他面色苍白,笑容有些森然。
谢嘉言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言他,径直转身离去。
他在心里同自己讲:
这种疯言疯语,哪里有半分可信。
可那些话像是有什么魔咒,一直盘亘在他耳边,久久都不散去。
“直到死,她也不愿意和你有瓜葛……”
走出半截,忆起这句话,他只觉得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梗痛感。
谢嘉言闭上眼,抬手抚着心口,补充了一句:“我不管什么前世今生,至少在这一世,我不会让她有事。”
苏延仍站在原地未动,只是在听到那话后哈哈大笑起来。
在听到那句作补的话时,他便知道,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是进了谢嘉言心里的。
不若,倨傲如他,又如何会因为他这些“胡话”如此大动心神?
午夜梦回之时,谢嘉言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又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他会不会忧虑?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久久难以释然?
可笑着笑着,苏延的声音便有些沙哑。
方才那些话,又何尝不是如刀子一般割进了他的心里……
他一拳狠狠砸在了院内树干上。
皮肉绽开的苦痛稍稍缓解了心上的钝痛。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我早就警告过宿主,刚才那人是这个世界极特殊的存在,你要离他远远的才对。”
“你方才使的那些手段,也只能对他产生极小的影响,反倒是你自己要受到极大的反噬,何必呢?”
电子音的语气很不好,它难以理解苏延为何会做出如此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事。
对于电子音的斥责,苏延置若罔闻,只是赤红着一双眼,望着谢嘉言离去的方向。
——他这么不好过,又怎么能看着谢嘉言过得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