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谢嘉言预备暂时搁置这一问题, 开始今天的授课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谢学官”的地位可能要不保了。
两个小姑娘正凑在一起, 捧着本书在叽叽喳喳讨论。
“这就是那传闻中的解题宝典?”明姝歪着头, 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江乐之手上薄薄的书册。
那书册约莫只有半指厚,封皮上没有文名, 看着甚是平平无奇。
江乐之点点头:“我简略翻了翻,内容居然还不错。”
明姝从她手上接过那解题宝典, 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瞎写的,别信”。
明姝:……
这位作者还挺有个性的。
虽然第一页看着很不靠谱, 可其后的内容却让明姝微讶。
叙述简洁, 条理分明,并不是明姝预想的那种粗制滥造的盗版书。
全书分作了五个板块,分别叙述了测验中常见的五种题型:帖经、策论、杂文、经义、墨义。
明姝此时翻到的正是杂文的板块,这也是她最为头疼的。
杂文旨在测验学子对各类文体的掌握程度与在文学上的才华, 体裁包括且不限于诗、赋、箴、表,对学子的表达能力、议论水平、语言灵动性都有着较高的要求。
而对明姝来说, 最难之处在于符合体裁要求。
每次咬着笔苦苦思索, 想着该如何把脑子里的大白话化作文言句式或者七言短句时,明姝都恨不得就地掀起一场新文化运动。
明姝:我本可忍受文言文, 如果我不曾见过白话文qbsp; 而解题宝典中,作者贴心地给出了数种极具应试性的备考方案, 从标题该如何起草、结构该如何设置、主旨该如何把握等多角度进行了详细讲述,在之后更是详细给出了优秀例文,并总结了常考的几大主题,最后更是附上了几份万能模板。
越往后翻阅, 明姝面上敬佩神色愈浓。
没想到,古代的教辅事业便已经如此发达。
这本解题宝典不仅在内容上相当充实实用,文采更是不凡,不仅将干货讲得很是生动有趣,还在一旁附注了许多妙趣横生的吐槽。
例如,在帖经这一板块,作者虽然给出了一份重点必背篇目的名单,却还在下面用朱笔补了四行小字:
以上书目仅供参考,如未押中概不负责;
考生背诵还需谨慎,若得丁等后果自负。
最后,附上了八字【高分秘籍】:想要高分,必背全本。
明姝:可以,这很真实。
而翻到宝典的最后一面,则写着:
投机取巧不可为,放下宝典,重新做人。
明姝深深感受到了作者对自己所著的这本教辅的恶意。
“怎么样?是还不错吧。”江乐之见她翻到了末页,笑着道。
明姝点点头,这本宝典确实是不错。
“我想,我们这段时间就可以以它为范本展开温习,这样一来,对温习的进度也算是有了个参考。”江乐之提议道。
谢嘉言:?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段时间应该是他来给明姝复习功课吧?
谢嘉言用锐利的目光投向了那本薄薄的书册,这本小小的书册居然妄想取代他的地位?
可谁知明姝已经点点头,一脸赞同地道:“我觉得可以。”
谢嘉言:?
而明姝再次翻阅这本宝典时,却发现了问题。
“这一段破题,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明姝瞧着这一页上的题目,不由惊道,“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这道题我曾经拿去问过郑学官,而郑学官给出的回答,和这上面的思路几乎一摸一样!”
郑学官是负责教授上舍经学的学官,是个三十余岁、性子宽厚的学官。
闻言,江乐之也凑过来围观,在完那段破题后,也不由点头称赞:“这段破题写的是真的不错,可以看出这著书者的渊博来。”
“那这…… ”
莫不是剽窃?
明姝与江乐之两相对视,眼里都有了答案。
“真相只有一个…… ”明姝艰难地吐字。
江乐之接着她的话道:“这本宝典的著书人……”
“就是郑学官!”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在扒下郑学官的马甲后,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明姝是知道部分学官囊中甚是羞涩的,却不知道他们有的羞涩到要靠倒卖教辅书谋取生计。
她回想起在上郑学官的课时,他一脸严肃地道:“听闻近来各学斋间通行着一本所谓的解题宝典……”
郑学官昂着头,正气十足:“这种玩意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你们随便看看就行,切不可多信。”
那时的明姝还未多想,只是以为郑学官是在劝诫某些想要投机取巧的学子。
她那时还感慨,原来早在古代就有了教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