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率先回到白鹿居, 没等多久,晏临也跟来了。
他并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小师弟,小师弟帮不上什么忙, 告诉他反而让他担心。
除了他和师尊、师祖以及和尚, 他要解开禁制的事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去密室吧, ”晏临道, “密室里比较安全, 也不会被人发现。”
闻朝听懂了——这个“安全”, 不仅仅是对于他来说, 也是对于扶云派的所有人。
一旦他被恶念吞噬而失控,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连师尊都会被他的神火所伤,又何况其他人?
晏临打开书架后的暗格,两人一道进入密室,他像最后想确定什么般,问道:“你当真决定好了?”
闻朝点头。
密室门无声滑上,晏临一挥手,一道仙法笼罩住整片空间, 让这间密室变得牢不可破。他拿出从和尚那里借来的破妄金铃, 凝视着自己徒弟:“你答应为师, 不论发生什么, 你都要坚守道心,守住灵台清明, 不被恶念支配。”
“弟子答应。”
晏临深吸一口气, 狠狠一闭眼,将灵力注入金铃, 晃动手腕, 摇响了它。
清脆悦耳的铃音在密室里层层叠叠地回荡开来。
这铃音在正常人听来会觉得精神振奋, 心头一切污浊都被涤荡,但它一传入闻朝耳中,率先被撼动的是他神魂中的那道禁制。
他只感觉自己的神魂像被狠狠地敲了一下,不由腿一软,向后连退数步,险些栽倒。
不同的人使用金铃,产生的效果也不一样,空悲不过元婴期,任他再怎么摇动金铃,也不过能将禁制撼动一丝。而如果换作晏临,甚至解悬天,便能当场将禁制破除。
剧烈的冲击让闻朝脸色惨白,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胸口剧烈起伏:“师……”
晏临并没听他把话说完,他直接合上眼,不忍看到对方的状态,生怕自己心软。他将更多的灵力注入了金铃,灵力环绕在金铃之中,铃舌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清脆的铃音如涟漪一般,在密室之内碰撞回响。
闻朝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这声音实在太近了,近到要钻进他神魂里去,他感到自己的神魂因恐惧而颤抖,神魂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一寸寸崩裂,铃音每响一下,那道禁制便松一分,原本牢不可破的禁制上出现了裂痕,在铃音冲击之下,如同蛛网一般扩散开来。
闻朝痛苦地蹲下身,喉咙中滚出乞求与嘶吼:“停下来……师尊,停下来!”
晏临眉头紧锁,他闭着眼,已是目不忍视。他握着金铃的手无比用力,用力到指节泛白,手背上凸起青筋,可他并未停下,手腕晃动金铃的频率稳定而规律,像是成千上万次挥剑一样,不会有任何犹豫或停顿。
闻朝直接跪倒在地,在铃音的冲撞之下,他神魂深处传来一声裂帛之音,那道禁制终于不堪重负,被铃声撕碎了。
下一刻,无数被封锁在禁制之下的东西,像是困于地底的恶灵终于得见天日,疯狂自神魂深处涌了出来。
闻朝只感觉自己要被活活撑爆了,数不清的恶念充满了他的整片识海,他灵台像在被黑色的火焰灼烧,这火焰无比滚烫,却又冰冷刺骨,将他拉进漆黑的深渊里,想把他溺死在里面。
两世的记忆,忽然在这一刻重叠起来。
那些被压制已久的不甘与愤懑,就被这漆黑的火焰唤醒,无数怨念的、绝望的、愤怒的声音,在他心底此起彼伏地响彻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疾病偏要降临在我身上?
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健康的身体,可以平安快乐地长大?
为什么他们无拘无束,像天上的飞鸟一样自由,而我却日日忍受病痛折磨,孤独地死在医院里?
为什么他们可以得到父母的宠爱,而我生来便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
连唯一拥有的师尊也要将目光投在别人身上。
只有我一个徒弟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再收一个?
为什么你是扶云派掌门?
为什么你站在这高位之上,日日被那些肮脏的目光注视,你却丝毫也不生气?
嫉妒你的人,都该死,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