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荆丰已经是个和她一样六百多岁的人了,但在凤如青这里,他还确实只有个子和身量高了而已。
“没什么事,”荆丰神色如常,“就是想跟小师姐说说话。”
凤如青见他这如常的语气,再度松了口气,“哦……我还以为你跟大师兄走了。”
荆丰看着凤如青湿漉的长发,有一缕湿贴在她的侧颈之上,水渍顺着那缕头发,没入了衣领的一片幽暗当中。
他视线顿了顿,再度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开口,“你的头发还湿着。”
荆丰说着,在这殿内环视了一圈,找到了搭着布巾的架子,将布巾抖开拿过来,直接盖在凤如青的头顶开始帮她轻擦。
凤如青伸手连忙捧住,“我自己来。”
荆丰松开手,退开一些,看着凤如青沾水的眉眼和睫毛,在凤如青稍微放松了一些,准备说和穆良相认的事情的时候,突然间开口问道,“你不是说弓尤不是你的情人吗?”
凤如青差点把自己的脑袋捏爆开,使劲用布巾搓着,含糊道,“啊……之前确实不是。”
“他的体质异于常人,”荆丰皱眉,“是他逼迫你吗?小师姐是否要吃苦头?”
这个吃苦头用的是真的好啊。
好就好在凤如青差点当场魂飞魄散了。
“不不不……不是!”凤如青毫不怀疑,她要是没有解释清楚点了头,今天这荆丰定然是要去找弓尤打一架的。
“我是在冥海的时候和他好的。”凤如青说,“小师弟,你别担心,现如今这天下,谁也不可能委屈了我。”
“咱们别说这个了,你是不是回来问我为何没有和大师兄相认?”凤如青绕到桌边上坐下,把布巾拿下来,她是脑子糊了,才会还在那里搓,她周身微微一震,那水汽便彻底在她身上烟消云散。
“是啊,”荆丰跟着凤如青坐到桌边,“小师姐未去冥海之前,不是说了将来自冥海回来了,便与大师兄见面吗,我将大师兄带来了,小师姐为何却不肯相认?”
说起这个,凤如青确实不知道如何明确地去解释,她的心境随着际遇几番变化,她不是不想见,不想认,只是穆良来得太突然,她像个离家多年始终不肯传消息回去的没心肝孩子,怕穆良用责怪的眼神看她。
她曾以为那不重要了,毕竟那些只是漫长生命当中很小很小的十几年,但后来在冥海当中,她又险些行差踏错,因为若是当时她选择杀福寿神君,冥海大阵才是真的开不得了。
而她最终选择献祭自己的原因,无论剥去多少层光风霁月的外壳,归根结底,是因为悬云山上经年累月刻录在山门前石碑上山规使然。
一个人的家庭背景,她的经历还有她一生做的所有所有的选择,无论活了多少年,无论时过境迁了多久,都是刻录在骨子里面最初的那些东西影响着她,那个东西称之为——家。
而尘世颠沛让她的性情恶劣,悬云山才是拂去她的腐烂皮肉,令她重新生长出筋骨的家。
在成长的过程中,她会几次觉得那不重要,那只不过是很小的一段,只不过而已。
她甚至一度憎恨,怨怼,再也不想要回去,可等到她真的再度面临生死,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战斗,她才懂得,真正的成长,就是看透过去的过程,反复无常的过程。
她在尘世在冥海在黄泉中遭遇的所有,她学会如何去坚强去争取,她密布的伤口变成无坚不摧的铠甲,她成了走在风雪之中,也不会畏惧寒冷的强者。
但那有人疼爱呵护,什么也不用去做,不需要努力和付出就能够得到一切的十几年,依旧是她此生最美的绮梦。
越是明白清楚,凤如青越是不敢轻易戳破。
她沉默的时候,荆丰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问,“小师姐,你是不是再也不想回山了?”
他看着现如今已经和记忆中那个当初在山上带着他疯玩的小姑娘完全不同的凤如青,她如今已经是这黄泉十八殿之主,赤焱鬼王。
她还会想要回那个越发清冷的悬云山吗?
是他带大师兄过来太过冲动,让小师姐为难了吗?
荆丰从不曾跟谁说话这般的小心翼翼,凤如青听了却噗嗤笑出声,“当然不是,我这不是新官上任,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再加上四海如今因为堕神和天裂现世,纷乱四起,我只是有些忙,忙过了这阵子,我亲自去找大师兄。”
荆丰松口气,也露出笑意,他凑近凤如青,卷曲的长发也跟着他的动作在他肩头跳动,十分活泼,“到时候大师兄若是知道小师姐是鬼王了,定然欢喜至极!”
凤如青也笑起来,荆丰总是能让她轻易真的展颜,说好了这个,荆丰便不担心了,他也不是个不懂事的,更不干涉凤如青跟谁在一起,方才只是太过恰巧地撞见了那般场面。
他起身准备走了,山中确实最近很多事情要处理,他也需经常带着弟子出门驱邪,不能耽搁太久。
凤如青送荆丰,荆丰便在过往生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