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不出来了。
说完了想说的话,邹平闭上眼。腐臭的气息他已经闻不到了,他能闻见的仿佛只有地上传来的青草气息。濒死之人常常会陷入幻觉,而邹平眼前浮现的,是他刚来游戏的那一晚。
那一晚,9号房内,他捧着平板,发现自己是狼人,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不敢出去随便乱晃,一直高度紧张地待在屋子里。及至凌晨2点,他坐不住了,决定出门找自己的狼队友商量一下策略。他觉得他们得在今晚就动手,不然白天找机会操作平板的话,也许会被其他玩家察觉。
哪知邹平刚走到门口,他的房门已经被叩响。
门一开,屋外正是他的狼队友6号。
侧过身,快速让6号进了屋,邹平关上门问她:“你也觉得应该早点刀人吗?”
“是。”6号手里捧着一堆植物的根茎,她把它们放在桌子上,对邹平道,“不过在刀人之前,我另外有事情跟你商量。”
邹平请她坐下,便见她拿出了一个记事本。
摊开记事本,给邹平展示了里面的内容,6号道:“你说我们狼会不会有隐藏任务?”
“我没明白,这本子是什么意思?”邹平反问。
6号道:“我是第一个进入这个副本的。我一走进客厅,就看见长桌上有这个记事本。我觉得它很重要,就把它藏了起来,没给别人看。”
“你想想,‘伍’这个数字被打了叉,后面又写着‘我要杀了你’,这意味着什么?我觉得这意味着,园林主人要杀5号。我朋友,就是那个4号,她是后面才来的,我还特意跟她说,不要选5号。”
“可5号是咱们的狼队友。”邹平不解,“那这不是很难玩儿吗?我们不仅跟好人斗,还要跟狼队友斗?”
“倒也不难。”6号道,“我想过了,明天我跳预言家查杀5号。我觉得,不然就把他先关进囚牢。等我们赢得游戏,园林主人见囚牢里不仅有7个好人,还有一个他要杀的5号,一定能算我们过关。这么做还有个好处,我第一天敢发查杀牌,很容易取得大家的信任。”
邹平颇为担心:“可这事儿怎么跟5号说?”
6号想了想道:“我们就跟他说,这只是狼踩狼的套路,并且我们两个会说服好人弃票,让大家合作闯关、不玩狼人杀。正好7号玩家提过这种建议,算是帮了我们。总之,我们要让5号相信,他不会被票出去。”
邹平:“我明白了。话说回来,你这植物的根茎是干嘛用的?”
6号道:“这个叫雪山一支蒿,是一种毒草。刚才在楼下做晚饭,其他人都说喝粥,就5号非要喝豆浆。我想过了,万一我们狼人杀的套路没玩成功,就用这个把5号给毒了。”
商量完毕,两个人前后脚小声出门去往走廊。
邹平没敢开灯,而是取了手电筒在手里。
淡黄色的灯光映上地板,他很敏锐地发现了什么,立刻蹲下了身。
用食指在地上抹了一下,邹平举起手,把食指放在了电筒前。
6号也蹲下了身,这便看到了他手上的花粉。
压低了声音,6号瞪大眼睛道:“有人设计我们!幸好你心细!”
邹平举起手电照了照,走廊尽头就有笤帚。他走过去拿起笤帚将整个走廊扫了一遍,再用手电细细照过了,最后对6号道:“咱们各自去清理一下鞋底,10分钟后,5号房门口见。”
10分钟后,5号房内。
6号跟5号商量,她想查杀5号,两人玩狼踩狼的套路。
但甭管她忽悠得多么天花乱坠,5号还是拒绝了她。因为他不确定被关进囚牢的下场。
谁料次日白天,6号依然强势查杀了5号。
5号当即就骂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不过他愤怒归愤怒,还是勉强忍了下来,他现在最坏的打算也只是进囚牢,他要是再多说什么,恐怕会彻底让狼人输掉。
当然了,关于5号的这些想法,都是邹平事后的揣测。
说回第一晚。5号虽然拒绝了6号的提议,两个人闹得有点不愉快,但还得继续待在一起,因为他们得商量第一个刀谁。
此时此刻,静静躺在冰冷的草地上,口鼻耳朵都在不停地往外流血,邹平感觉自己的灵魂离开躯体,再穿越时空,回到了第一天晚上5号的房间里。
他的灵魂高居于虚空之中,隔着数日时光,俯瞰着那日晚上自己那冰凉瘦削的面容。
他听见自己开口说:“我建议,先刀7号。”
回忆的画面到此刻戛然而止。
邹平一动不动了。
一旁,段易伸出手朝他口鼻处探了探,人已经没气儿了。
之后他这手却没收回去,他觉得自己整个四肢都很僵硬,像是被冻住了。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才勉强把段易从某个寒潭里拉出来。
“小易哥,怎么了?”
是林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