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鸾再度回到承乾宫时,已是月挂半空,子初时分了。
已经这么晚,他其实应当就留在养心殿歇着了的,但一想到沈心今日送他那般眷念不舍的样子,恐怕今日定是在宫里苦苦等了他一天,他心中又有些不忍。
正值明日休沐,赵鸾思忖着也不用早起,稍稍费点时间也无碍,等明日清晨沈心醒转看到他,想必就不会为今日苦等他不至而伤怀了。
这天晚上在沈心殿外守夜的秋棋,小丫头迷迷糊糊正要打盹的时候,突然看到皇上背着手走过来,差点以为是在做梦,偷摸狠掐了自己一把,痛的差点叫出来,这才惊慌失措地要下跪问安。
赵鸾抬手制止了,轻声问:“你们主子今日什么时候歇着的?”
秋棋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见天子,连头都不敢抬,脑袋低低埋着,抖着嗓应道:“回,回皇上,娘娘今日是亥正歇的。”
竟是等朕到这么晚!
赵鸾闻言默了一瞬,蹙眉道:“你们是怎么做奴才的?主子本就身子不爽,她这么晚才睡,你们也不知道想想法子?”
秋棋一听,吓得赶紧跪下去,哪里还敢说自家娘娘每晚不是看话本子,就是耍叶子牌,都是要到很晚才歇息的。真算起来,其实今日还算早的了,有时等吃完宵夜,甚至要耍到子时才歇呢!
她额面贴地,颤声道:“皇上恕罪!”
“声音小些,莫把你家主子吵醒了。”赵鸾摇摇头,深觉沈心这宫里的小宫女不太顶事。他轻轻推开寝殿的门,几近无声地走了进去。
张进忠这才甩了下手中的拂尘,小声提醒秋棋道:“还不快起来把门关好?今儿晚上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出了岔子赶明儿可没好果子吃!”
秋棋连忙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将门重新拉上。
寝殿内只留了一盏烛台勉强照明,光线昏暗,不过赵鸾夜视能力尚可,他畅通无阻地绕过屏风,隐约看到了床幔后纤细的人影。
因为没有叫人进来,赵鸾只能自行脱了外袍,随手挂在屏风上,这才往床榻边走。谁知他刚一撩开床幔,竟听到床上之人正在喃喃低语。
还未睡?
赵鸾先是怔了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沈心是在梦语。
“不,不要……别过来……”
她声音含糊,但却能明显听出来语气中的恐惧和挣扎。
赵鸾坐在床沿凑近一看,才发现沈心眉心紧蹙,额上覆了一层的汗,不知被魇住多久了。
他连忙伸出手去轻拍沈心的脸颊,喊她的名字:“醒醒,沈心,醒醒。”
“啊——”
沈心低低惊呼一声,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急促的喘息着。她人还没缓过来,余光突然看到旁边一个模糊的黑影朝自己压下来,本能地惊叫着抓起被子蒙住头,抬脚就朝那影子踢过去。
赵鸾没留神被她在腹部踹了一脚,“嘶”了一声,也来不及去揉,压住她扑腾的双脚,温声道:“别怕,是朕。”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心挣扎的动作一顿,当即掀开被子朝赵鸾那边扑过去,闭着眼死死揪着他的衣服不撒手,委屈地抱怨道:“你吓死我了……”
赵鸾刚才被踢到的腹部还疼着,却下意识将她抱住,低头看了看鸵鸟似的埋在他身前,头都不敢抬的人儿,也没纠正她的称谓措辞,反而有些好笑道:“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沈心贴着赵鸾温热的身躯,心有余悸道:“我梦到那个小宫女了……浑身是血,在前殿里抓住我的脚……”
“嘘——”赵鸾摸摸她的头发,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感觉到被子下的人还在瑟瑟发着抖,他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一边扬声唤人进来点灯。
秋棋先前听到自己主子的惊叫时便想冲进去了的,但却被张进忠老神在在地挡了,这会儿听到皇上的声音,立刻推开门,摸出火折子将烛台一个个点燃。
殿内立刻亮堂了起来,床幔内的身影也隐约可见,皇上低低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
“只是做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灯都点着了,不信你抬起头来看看,屋子里亮亮堂堂的,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况且有我在这儿,是人是鬼都不敢到近前来。”
明明没说什么,但秋棋莫名听的耳热,举着一盏烛台不知要不要上前问询。
张进忠用拂尘的手柄戳了她一下,使了个眼色让她跟自己出去。
秋棋还惦着方才沈心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有些担心地朝床榻方向看了一眼,脚下一时没动。
张进忠皱眉摇摇头,低声提点道:“皇上在这儿呢,还有你什么事?你可别误了你家娘娘的好时辰!”
秋棋一听,小脸立刻红了,赶紧将烛台放回原位,跟着张进忠匆匆退了出去。
光亮果然能让人有安全感,沈心听着赵鸾稳健的心跳声,渐渐平复下来,慢慢又开始有了睡意,不由低低打了个哈欠。
赵鸾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