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法力都不能寸进,灵炁消耗再无补充,若没有死在周天相撞带来的种种浩劫之中,也会坠凡而死,便是侥幸逃脱,境界也终生无法提升,无非是苟延残喘,晚些去死罢了!
胡不忘久久没有说话,凝视着前方那灿烂无极的星海,她才刚刚见识到这宇宙瑰丽神秘的一面,却又立刻发觉,如此绚烂的世界,原来也如此残忍,便是琅嬛周天,便是强盛无匹的中央洲陆,也无法和道祖抗衡。在那万年之后,两大周天相撞,所有人都不会再有将来,而自亘古以来,无数修士竟没有机会修行天星术,望一眼真实星空,知晓自己的命运。
连命运都无法知晓,连真实都不曾得见!
这一刻,心中所有幽怨狠毒,那些酝酿而出的无法自制的报复之念,仿佛都被胡不忘心中的不甘压下,她轻轻说道,“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服!
怎么可以这样!
心中那初生之念虽是弱小,却仿佛雷霆划过夜空,辟开一道白痕,虽然只是瞬间便被恨念压制吞噬,但胡不忘不知不觉之间,仍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我不想这样。”
阮慈道,“和你这样不服的人,还有许多,许多许多……”
她不觉想到了镇守虚数的蜘蛛上使,想到了楚真人、谢燕还,想到了北幽洲的残魂,想到了他的的那句话,“我对不起师父,可我不后悔……”
是呀,和胡不忘这样不服的人,还有许多许多,数不胜数,不知在自己的时间,自己的道途中,又做了怎样的选择。而这一切全因为她在虚数中掀起风暴,将思潮改变,从亘古至今,琅嬛周天的修士,心中便从不敬畏,难有盲从!
“你觉得谁是南鄞洲最大的敌人?”阮慈问胡不忘,“是斩断气根的我,还是中央洲陆的宗门,还是主持大局的清妙夫人?”
不等胡不忘回答,她又说道,“你知道么,修士心中,对周天道祖本该是敬畏服从,就像是那些生活在岳隐内景天地中的凡人一般,不论其多么愚蠢恶毒,但对所谓仙师,也是绝对的敬慕,仰他人鼻息而存,自然而然,便会对奉其意志行事……他们心中,没有对主人的反抗和不服。”
“像是我们要撞上的大玉周天,便从不会质疑道祖的决定,上下一心,为万年后的战事准备。道祖希望两天相撞,他们便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成为活下来的一方。他们不会去思索这个决定是否合理,是否公平,没有‘怎么可以这样’,道祖一念,便是天意难违,只有顺天而为,没有倒行逆施。”
“你以为,这样的思维合理吗?”
胡不忘面现挣扎,阮慈望着她笑了笑,“你心中有一点小小的声音,觉得太不合理,你很不服,可那些别人的识忆,却觉得这就是天经地义,南鄞洲众修士都十分敬慕崇拜道祖,是么?”
“……不错,这……这是因为什么?”胡不忘似已有些明白过来,“难道南鄞洲修士天然便和大玉修士一样,不会反抗道祖,因为……”
“因为南鄞洲的护洲大阵,虚实一体,令南鄞洲虚数不受侵染,躲过了这席卷周天古往今来的情念浪潮,”阮慈斩钉截铁地道,“也让南鄞洲成为中央洲陆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道敌!”
不服的人,怎样看待服从的人?解脱的奴隶,怎样看待情愿的奴隶?倘若无法改变其情念思潮,便消灭他们的存在,令南鄞洲陆沉瓦解,再不复存,所有思潮随护洲大阵一同埋葬,用血肉铸就服从的坟墓!纵使生灵涂炭,中央洲陆也不曾看在眼里,他们本就野性难驯,本就残忍异常,本就不服!
只是一念之差,成就无量悲惨无量劫,阮慈问胡不忘,“你知道,是谁掀起周天虚数之中,那大不敬的不服之念么?”
胡不忘双唇颤抖,热泪长流,喃喃道,“是你……是你……你生就不服,你……你激起了我的不服,你的情念感染了我,还有阿闵、阿华……”
“不错,我就是南鄞洲陆沉肇始。”阮慈深深注视着胡不忘,轻声问道,“不忘,你恨我吗?”
不知为何,胡不忘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往回飞向通道之中,阮慈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无奈一笑,暗想道,“从前我还觉得谢姐姐实在残忍,她要破天而去,连累三国七百年无语,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因我一念,已是灭绝了一洲之地。”
但如今她也已不再是从前的阮慈了,阮慈没入通道之中,转眼间回到了那行将毁灭的南鄞洲上空,妙目望去,天舟已是没入云层,往虚数潜航而去,只有声声清鸣,像是道别,又仿佛再约再见,胡不忘在远处凝视着她,阮慈招手道,“过来,我们回去了。”
她将手一松,原本被掐住的真灵碎片顿时没入体内,刹那间眼前飞沙走石、风云递嬗,南鄞洲其后数百年内逐渐破灭,残余生灵辗转就死,徐真人、清辉真人联袂离去,乃至念兽出生……数千年的光影,在眼前浓缩成极快的画面,不过是霎时,便又回到了那小屋之中,十数年仿若一梦,王真人抱着她还在轻轻拍哄,见她睁眼,笑道,“醒了?你做了好长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