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怎么,又要把我打一顿吗?”
“你若是有你哥哥一半的柔和善良,罢了。”
王爷拂袖而去,周逊记得,那似乎是他刚入府不久后的事。
那时他刚用瓷器碎片割了脉,被太医救回来,没死成。王爷那次来找他,本是为了求和。
然而既然最初便是错的,于周逊而言,就没有“和”的道理。
……既然不过一年前便派过太医去西洲,怎么一年后又要派?
皇帝对周采的这封折子似乎很满意,上面盖了“很可,陆陆陆”的印章。
“我记得不过一年前,皇帝便依照这个法子开设过医馆、派遣过太医。”周逊道,“怎么不过一年西洲有出了问题?”
“嗯?”皇帝愣了愣,“这时疫不就是每年一次的吗?既然今年又发了,便再派些人去便是了?”
“皇上,何太医到了。”
小李子从外间进来,对着皇帝道。
原是每日太医把平安脉的时候到了。
“何太医?”皇帝愣了一下,“昨日不是姚御医吗?”
姚太医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医术不错,为人慢慢吞吞,深谙宫中生存之道。小李子道:“昨日姚御医回府时惊了马。姚御医在马车里跌了一跤,腰扭了,因此今日来诊平安脉的是何太医。”
“皇上,何太医两年前进太医院,虽然资历浅了些,但医术可相当精湛。”
皇帝摆摆手:“让他进来吧。”
“何太医到——”
身着深黛色长袍的男子进了御书房。他看起来二十余岁,眉目中还有一股蓬勃之气。
何太医替皇帝把了脉。皇帝又说:“你替他也把把。”
他,自然指的是周逊。
周逊的右手腕上,还横亘着那条割腕时的疤痕。疤痕已经很淡,过个一年半载便会消失,但即使是淡淡的印记,何太医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何太医替他把脉,皇帝原本在抓着一根毛笔在转,眼睛盯到周逊手腕上的疤痕时,便顿住了。
周逊的手腕玉白,很凉,偏偏有浅浅的红色的疤,很细,刚极易折。
“啪!”
“皇上!”
“朕没事,没事……”皇帝用袖子擦了擦那只“biaji”一声打到他的脸上的笔在他的脸颊上留下的墨迹,默默地将脱手的笔放进了笔架上。
“皇上……”小李子在旁边小声道。
皇帝:“嗯?”
小李子:“那个格子里,已经放了笔了。”
他瞅着皇帝像是丢了魂似的,不断把毛笔往已经有笔的格子里插。
皇帝:……
“就你话多!”
何太医把完脉,皇帝问他:“逊先生身体可还安好?”
“周公子思绪太多、忧虑过重,有亏空之态……”
“那怎么办?!”
“……然,微臣给他开几服药,熬着喝了,日后注意饮食,注意调养,过个三年五载也能恢复如初。”
“靠!”皇帝摔了笔,“你一个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慢还打顿儿……”
他说了几句,又估计是觉得自己这般发脾气很没道理,挠了挠头,又对小李子道:“端杯热水上来。”
小李子:“热水?”
皇帝:“多放红枣、枸杞,哦,他不爱吃苦的,给他多放点红糖。”
周逊:“……皇上。”
皇帝:“哦,顺便拿双筷子来,喝完了养生水,还能用筷子夹枣吃。”
周逊:……
小李子领命去熬养生热水。周逊被把完脉,便将自己的手腕收回了月白的袖子里。
何太医在收拾医箱。周逊看着他,想……
既然何太医是两年前进入太医院的,那么他对于一年前的事,应当知晓。
周逊道:“何太医对去年西洲时疫之事可有了解?”
何太医停住了动作,周逊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上有过片刻扭曲。
像是压制着怒气的扭曲。
“我听闻去年太医院曾派出过两名德高望重的太医前往西洲,不知何太医对他们……”
“去年的两位太医,一名是章始炎章御医,一名是邹谋邹太医。”
“何太医对他们二位可有了解?”
“章始炎章御医是臣的师父,艺术精湛,性格谦和;邹谋邹太医医术随不及章御医,但性格也是稳重随和。”
“西洲时疫再起,不知这两位太医如今?”
何太医的牙齿动了一下:“章御医……已经去世了?”
“去世?”皇帝愣了,“可是因为时疫?”
何太医犹豫了许久,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然而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若真是因为时疫,倒也算舍身成仁……”何太医低声道,“西洲的病人们不遵医嘱,不喝药,却去喝大巫烧的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