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意,再客气两句,便与齐伯一道走了。
雨势小了些,天光微亮,早春脆生生的嫩芽在薄薄雨雾中格外鲜亮。
吴叔匆匆返回暖阁,目光落在红梅上:“公子不喜欢旁的气味,我这就挪出去。”
手中的戏文上,正讲到富家小姐同落第书生一见钟情的俗气桥段。
傅陵沉浸自旁人的爱恨情仇中,指尖顿了下,但并未开口。
吴叔麻溜地抱着花出去,没扔,而是端端正正放于廊下。
他从小到大照顾傅陵,不过在旁瞅上几眼,心下就一派了然。
他理好这几支梅花,笑出一脸褶子。
算着岁数,公子也不小了。
只是不知这苏老板多大了。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也得早寻机去打听一二。
*
傅宅一行磋磨许久,待苏遥回家已临近正午。
小小的一个人影矗立在苏氏书铺的招牌下,见他二人回来,才返回铺子里。
正是苏遥养了一年的阿言。
说来阿言比十岁的孩子沉稳许多,长相举止都端端正正,只是不爱说话,且格外瘦弱。
苏遥进门先拍拍他肩膀,安抚道:“饿了吧?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去这么久,一个人害怕了吗?”
苏宅前店后院,因是祖业,宅院三进,当真不小。老房子加上阴雨天,又是卖书的铺子,经年未作修饰,瞧着总有些阴冷。
阿言为奴时,想是吃了许多苦头,从前害怕也不敢说话。
苏遥带了他近一年,他才与人亲近些。只是安静得很,这种讨巧撒娇的话,他从不说。
不说也没事,苏遥又揉了小孩一把:“等过些时候,开了春,铺中生意好了,我就把咱们家好好粉刷一遍。瞧着新了就不怕了。”
阿言默了默:“公子是出去谈正事,阿言待在家是应该的。”
苏遥弯起眉眼:“你若是愿意,等大些,也可以慢慢学着书铺的生意,到时候我也带你出去。”
一旁的齐伯闻言一怔,阿言却缓缓垂下头:“公子信任我,日后我一定好好给少东家帮忙。”
苏遥一愣,倒没想到这茬。
他养阿言快一年,都快把这孩子当亲弟弟了,却不想他论起什么少东家的话。
苏遥初来乍到,又只二十出头,从未想过成婚生子之事。
哪儿来的什么少东家。
他又无奈又好笑,只能撇过这话:“如今世人还是推崇入仕,你去青石书院学几年,愿意当个大官也行。”
阿言不说话了。
苏遥心下叹口气,不想让这小孩继续自伤身世,又提起旁的:“快中午了,吃什么了吗?”
“隔壁祝娘子让我尝了一口牛肉面。”
阿言偷偷抬眼,小小声:“吃着和公子做得差不多了,但汤太咸了。”
这是另一桩事了。
苏遥稍稍蹙眉,想着得空再去教教祝娘子。
齐伯笑道:“祝娘子客气得很,这屋里的春笋也是她送来的吧?”
苏遥瞧着洁白如玉的两头春笋,挽起袖子:“中午拌个笋丝,热一下红烧肉——”
想了想,又添一道:“娃娃菜还有,再清炒个娃娃菜吧。”
苏氏书铺最不缺吃食了。
苏遥的这副身体弱不禁风,费心着力地吃了这么久,才从病入膏肓养到勉强健康,还比常人孱弱许多。
齐伯年过半百,正是要注意的时候;阿言更不用说了,长身体的时候。
苏遥绝不会在吃食上抠抠搜搜。
红烧肉是昨夜剩的,煎几个虎皮鸡蛋,放进浓稠汤汁里,砂锅小火一并煨上;
春笋切细丝,稍微过个水,麻油蒜泥一拌,脆生生的,正爽口;
娃娃菜最嫩,切个细丝,同干海米下锅,大火烧上菜籽油,烹上几段干辣椒,快手盛出鲜亮的一小碟子。
阿言帮忙端上三碗晶莹软糯的粳米饭。
苏遥先给他夹出来浸满汤汁的鸡蛋,又尝一块五花,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嗯,热过一次后,比昨日还好吃。”齐伯笑笑。
阿言咽下一大口鸡蛋,小声:“好吃。”
苏遥听着舒心,吃了两口,却不合时宜地念起傅鸽子。
他是个职业素养很高的厨子,此时方开始怀疑,是不是平时家中这两位太能吹了,导致自个儿飘了。
说不定不是人家鸽子挑刺。
他穿来一年,兴许手艺真的退步了?
看来招待傅先生的菜,得好好花功夫准备。
苏遥压下一腔心思,吃罢饭,又坐在柜台算起账目。
书铺经常没生意,今天只做了两桩,数目也少。
这祖传书铺,因原主长年埋头于科考,已有些不景气。勉强维持开支尚可,要想赚大钱,还得想法子好好修整。
雨声潇潇,齐伯从外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