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万的信徒静站于荒原的风沙中。
顺着晨曦落下的方向,他们带着一丝惘然,但仍旧一丝不苟地盯着架马而来的少年,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
同这上万人中所有人一样,廿洛也在认真凝视迎着朝阳的而来的莫小河,未来的桂林国皇帝。
对的,这便是如今上万信徒所日思夜想的桂林国皇帝,也是廿洛所梦寐以求可指引他们走向远方的桂林国皇帝。
放眼而去荒原不见尽头,风沙依依,温弱的清晨曙光下,骑着瘦马的少年背影单薄潇洒,有些寂寥。
少年座下的瘦马貌若饱经风雨多年,皮肤暗黑,有些蹩脚,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
.可廿洛能看到老瘦马扬起来的脑袋,如同它的脚步般,倔强而不羁,迎接朝阳的目光是如此漠然而自信。
这是一匹饱经风雨,也是走遍桑田的老马,它或许比在场所有人,都见过更多的鲜血。
少年的宽松短袖与短裤四处缝缝补补,有些老旧,哪怕在鲜艳的朝阳下,依然暗淡无光。
桂林山一众人富可敌国,未来的君主哪怕节俭,又何至如此?这是君主的怪癖么?这是这件衣服,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未来君主定不是凡夫俗体,他必定有浩瀚深邃的精神世界,如星空一般,又如何是自己此等庸人可以触摸理解的?廿洛这样思考着,或者说廿洛在这般说服着自己。
风沙下架着瘦马的少年缓缓走进,廿洛终于能看清他的脸。
他貌若受过伤,脸上一边的骨头凹陷着,淤血并未完全消去,有些狼狈。
他十分飘逸的黑发于残风中飘舞凌乱着,他手中握着一柄剑,类似行走江湖的大侠。或者,有点类似廿洛以前村中的村夫。
他穿着一双有些起毛的老旧拖鞋,有些邋遢。
数百年来对天书深恶痛绝,对桂林地崇拜到近乎狂热,日思夜想渴望有人出来带领自己的廿洛有些恍惚。
有些惘然。
丰功伟绩在信徒口中传颂数百年的仓生已经放言,这是桂林国君主。
那么这真的是桂林国君主。
但他真的是桂林国君主么?
思索间,桂林国君主已慢慢走到万人跟前。
廿洛注意到,他那双整齐的尖角椭圆眼微微立起,似乎有些怒意。
同这上万信徒般,廿洛恍惚间震惊无比。
因为他味道一股味道。
一股神圣的、生机勃勃的味道。
作为一个被主人奴役了数年,或者说被天书奴役了数年的人,廿洛哪怕至死,也不会忘记天书锁链那股腐朽的味道。
但在眼前的桂林国皇帝身上,在他的看似四分五裂的灵魂里,没有一丝这股腐朽的味道,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纯净,甚至比这座桂林山还纯净。
他的灵魂是如此圣洁而充满力量。
看来天书一直在尝试奴役他,但即便是天书也没成功过。
这不是真正的桂林国君主,那谁才是?
同这上万信徒一样,廿洛也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是不是桂林国君主,和他穿什么、骑什么马、受什么伤都没有任何重要的关系了。
即便是仓生,也同样被几丝天书锁链锁过。那么眼前少年,有什么理由不是?他不带领天下人反抗天书,还有谁能带领?
哗啦一身。
没有任何预兆,廿洛同上万的信徒一起,潮水一般整齐跪倒在桂林君主马下。
“请君主指引我们。”
上万的信徒将头颅深深伏到黄沙中,整齐如一人的声音,震耳欲聋。
“请君主指引我们!”
.....
雾锁云深桂林山最深处,一袭长衫佩刀的仓生侧身而立,他望着桂林山脚的场景,一口浩壶酒饮下肚里,喃喃自语 “我说过要送给小徒弟一个桂林国,这不就成了么?”
“一群老气横秋不思进取的老废物,懂什么?”
“你们哪个能像我仓生这般完美?”
他眯着眼睛微微一笑,神色间说不出道不尽的盛世绝美。
他看似在自言自语,但他不是在自言自语。
他是在冲远方的人说话。
远方的人很远。
远在大夏,家中大堂中翘着腿吃豆腐、喝稀粥的夏真人听到了仓生的话,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不过仅仅是因为今天的稀粥盐有点多,她难下口。
至于桂林国第一道曙光,不就是喝一顿稀粥一样么?稀松平常,都比不上蚂蚁打架这种事大。
远在东南,赤着脚,卷起裤腿在溪边踩滩石的吴道子听到了仓生的话,但他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柔软的鲜红舌头,只是口中没有半颗牙。
吴道子只是在想,还是这个仓生会玩,对他的胃口。人生在世,可不就是玩么?玩出个天下,比在小溪边打水漂有意思多了。
远在西北,一直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