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桌子对视。
楼瑾面前的果茶已经见了底,切片的橙子和柠檬散落在杯底,糖水被吸吮的干干净净。坐在空杯后面的年轻人正侧脸看着窗外,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嚣张地掠夺着旁人的视线焦距。
直到计扬的话语结束又好一会儿,楼瑾才像是结束了充满人生哲理的思考中回过神来,狭长的凤眼在睨过来的时候像刀片一样纤薄,当他不含攻击性地切割在人身上的时候,却又会产生一种酥麻的错觉。
楼瑾说:“关于癫痫和更加恶言恶语的留言,我都屏蔽了他们的朋友圈,你要看吗?”
计扬咧着嘴角笑,混不在意地说:“看看。”
楼瑾深深看了计扬一眼,摊手要来了手机,一番摆弄又递回到了计扬的手里。
计扬拿过手机,一边看一边噗嗤噗嗤的笑,旁人见了只会以为他在看段子,却不知道他看的全都是在骂自己话。
楼瑾移开的视线又落回到计扬的身上,一瞬不瞬地看了很久。
计扬对这些赤口毒舌浑不在意,是真的只当笑话看,只是抬头看见楼瑾的目光,他忍着笑解释了一句:“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他们害怕我跟怕病毒似的,以为沾上我就成了同性恋,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德行,我要钱有钱,要样有样,一个个的歪瓜裂枣还担心我看上他们,你说看见他们这么自恋,好不好笑?”
楼瑾想了想,只是抿嘴笑着,却没有说话。
计扬将手机放在桌上,轻轻推到楼瑾面前,“谢谢啊,这次要是没你帮忙,我估计有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不客气。”楼瑾收回手机,迟疑一下问道,“不生徐天朗的气吗?”
“生啊。”计扬坦率点头,“在关键时刻说出不利我的话,我当然生气,但有什么办法,他在想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以为这样就可以获得自由,就可以从我眼皮子溜走,自由自在,自生自灭。”
“所以就让他走吧,你关的住他的人,又关不住他的心,或许只有离开他会有更好的发展。”
“是的,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因为我相信他以后会有一段精彩的人生,远比我们能够给他的更好,他可能会有自己的美好未来……但这毕竟只是未来,他现在还是个未成年人,不读书干什么呢?游荡网吧和街头吗?所以就算明知道他留在这里并不快乐,我们也必须尽到监护人的责任。是不是?”
“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看法,算了,不说了。”楼瑾很理智地退了一步,不再争论。
计扬却没放过他,反而将身体前倾,迫近楼瑾,眼眸弯弯地笑道:“你猜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什么?楼瑾,你觉不觉得在面对徐天朗这件事上,你就像个慈母,以孩子自由成长,自有天命为借口,放任他成长。你说,你要是真的有了孩子,你也会这么做吗?”
楼瑾失笑:“你这是偷换概念,徐天朗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有必须离开你们的理由,你们真的让他很辛苦。”
计扬就好像没有听见楼瑾的回答一样,继续说道:“我呢,就是最遭人狠的严父了,如果妈妈温柔的爱已经不能触动自己孩子,那么就只剩下最后的手段。你觉得这是控制也好,或者是被外人称为暴力也罢,我很乐意成为一根‘保险丝’,在最后一刻将他拽住。”
“楼瑾,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你是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而我是从家人的角度在思考问题。”
“你看,哪怕昨天他当面针对我,我还是在坚持我的理念,即便他下次还会伤害我,我依旧希望他可以更好,这就是家人啊。哪怕一直在吵架,一直在争斗,但是当饭菜上桌的时候,我们依旧会围在一起吃饭。”
“楼瑾,你必须要明白,你的话语和立场,根本就是在破坏一个家庭。”
楼瑾久久无法发出声音。
他沉默地看着计扬,眼底有些光在浮动,好像在思考,又有点迷茫,就像是被人用大锤在脑袋上狠狠地敲打了一下,久久找不到声音。
后来,他声音干哑地问:“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计扬嘻嘻笑着,完全没有刚刚才挥出过“重拳”的模样,一耸肩膀:“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就当我刚刚也在你心里安装了一根保险丝,尽量别陪着朗朗一起疯了,我们只想对他好,不想害他,不是吗?”
楼瑾听到这里,吐出一口气来,点头:“好,我知道了。”
之后是很长时间的一段沉默,直到计扬没有耐心的起身:“走了。”
两人才结束了那几乎窒息的安静。
他们从奶茶店走出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今天的天空看不见太阳,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上,浓郁的潮气密布在空气里,人走在里面,好像没更好毛孔都没彻底的堵塞,热量散发不去积郁在身体里,简直犹如溺水一般,喘不过气来。
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偶尔出现一个都步履匆匆,赶着在暴雨降落之前回家。
计扬才出门,就想回头,但看见楼瑾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