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男人清透优雅的声音停歇, 仿佛在某一瞬间,刺鼻的消毒水气息冲淡了房间内弥漫开来的花香,同时也让病房内的气氛凝固。
屋外和煦阳光的温度再怎样温暖, 也无法驱散男人眼眸深处的浓雾。室内被长久的寂静填满,两位面容完全一致的男性沉默不语,一时间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这个一生悲惨的男人,早已心存死志。
他并不知晓, 病床上那位与自己面容相同的青年, 并非是他抚养了十多年的“儿子”,而是某个窃取了对方身份并且鸠占鹊巢的幕后黑手。
对于令人倍感压抑的现状,潘多拉·亚克特实际上早有预料。
他顶着自己所爱之人的脸,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地将手背上的针头拔去,随意擦拭掉混合了些许药物的血珠。疼痛并不能让男人的神情有所变化, 比起他即将实现的愿望,这些施加在身上的痛楚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
背对着光的米哈伊尔,就像是主动决定步入深渊, 离开阳光所能企及的地方。
潘多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难得一身休闲服打扮的男人,那双与他相似却不同的紫红色双眸微阖, 唇齿轻启道:“她对你就这么重要?”
面对这个不久前曾被自己亲口否认的存在,做尽恶事的他, 似乎想要确定些什么。
米哈伊尔的表情并未有任何更改, 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然而面对自己名义上的孩子, 他的语气却并不友好,颇显生硬的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不要问这种无意义的废话。”男人如此回答着。
在米花町生活的十多年, 任谁都能看出这位咖啡店店主对亡妻的用情至深。被他抚养长大的费奥多尔恐怕是最能体会到这一点的人。
替代了青年身份的潘多拉微微歪头, 像是对这个爱了他这么多年的男人的表现无动于衷, 冰冷到任何人都无法将他的心捂热。
他的神色晦暗莫测, 趁着米哈伊尔没有与他对视的时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毫无征兆地询问说:“那么太宰呢?”
太宰治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似乎是将费奥多尔的这段言语,当作了他对于觊觎自己恋人之人的警惕,米哈伊尔并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之后的违和感。
男人只是眉头紧皱,沉默的在脑内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半晌之后才认真回答道:“我是因为感情的缘故头脑混沌过一段时间,无法将那孩子与我的妻子分清。但既然你已经醒了,为了防止我以后铸成大错,我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从头到尾,米哈伊尔都没有否认他对太宰治的感情。停留在他躯壳中的这份遗物太过沉重,甚至都很难靠男人的意志力去改变什么。
那是不属于他的东西,源自于某个人遗留下来的情感,无时无刻都在诉说着对太宰治的爱意,同时也促使着他犯下罪孽。
所以米哈伊尔决定永远的离开。
彻底了解了对方的心中所想,潘多拉·亚克特表面上装作一副病弱的模样,死死扶住一旁的吊瓶架试图站起身来,语气极为笃定道:“但是你确实想过让太宰成为代替品。”
“我也说过了,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会离开的。”米哈伊尔神情稍显不悦,显然对于对方的过多纠缠很是不满。
他跟费奥多少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父子情义,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十多年来从未戳破过。如今双方的关系彻底明了,这位表面上温婉无比的单亲父亲,就连最后一层虚假的表象都不愿维持下去。
“如果说我要是一直未曾醒来,你又真的无法分清感情与现实,对太宰做了什么……”
然而双脚落地后便不断打着颤的青年,像是并没有察觉到男人语气中的不愉快。他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死磕到底,语句稍作停顿后追问出声,“你会怎么办?”
思及到这个设想中的未来,米哈伊尔的心跳乱了一拍,随即嗤笑着否认道:“别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看着我,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他的手不经意间伸入外套口袋内,不断摩挲着那枚表面光滑无比的老戒指,眉眼间闪过一丝黯然。
被潘多拉饰演的费奥多尔尝试多次站起未果,最终只能让过于沉重的身体坐回病床上,分担一下全部施加在脚掌的压力,轻声解释着,“只是假设一下。”
他注视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背,静默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目光汇聚之处,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依稀可见,就连最前端圆润的指甲也被妥善修剪过,不再像平时那般凹凸不平。
在他装作昏迷的这段时间,毫不知情的太宰治一直在尽心尽力照顾着他,没有任何怨言。
毕竟在那个孩子眼中,真正昏迷不醒的人是他的恋人费奥多尔。
米哈伊尔叹了口气,鞋底与地板相撞的声音在这片不大的室内回荡。秉承着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多少的情谊,他来到了病床旁边,按下呼叫铃想要让医生来探查一下青年的情况。
毕竟对方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