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有四道八路,每一道的守道皆由文官担任,苏世忠为从三品的参政兼分守翼北道的守道官,知州曾任芝为五品。
此刻,苏世忠轻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右手边的田丰丘一语不发。
田丰丘半个屁股搭着椅子,没敢全坐下去,低头看着地板,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
方景楠听到了里面有人,却是半天都没人说话,他更好奇起来,显然大晚上的几个人不可能是来悟禅的。
又过了一会,方景楠听见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田掌柜,贵号行商南北,不过区区四千石粮,都备不齐么?”知州曾任芝道:“田氏在朔州经营多年,守道大人来后也多有照抚,如今后金入寇事关重大,总督杨嗣昌大人责令麾下左营副将王忠率三千精锐即刻南下,大同总兵官王朴更是率五千精兵已在南下路上,不日便至朔州,杨嗣昌大人嘞令朔州备好大军所食十日粮草,如若准备不善,导致兵将懈怠,我们责任就大了。”
听见这话,田丰丘抬起头道:“知州大人体谅,不是小的不用心,近年天气异常,江南一带又多种桑蚕,米粮经运河北上,路远时久,十石粮食运送过来剩下不到一半,四千石粮,我田氏家小底薄,实在心力不足呐。”
曾任芝道:“又不是让你捐赠,不过救急而已。再过月余便是秋收,我朔州有良田四十万亩,取十抽一,即时四万石米粮入库,再偿还与你便是。”
田丰丘仍苦着脸道:“这当则是好,只是如此青黄不接之时,四千石米粮,单凭田氏一家确实是不甚。”
这时,一直不语的守道苏世忠开口了,“商谈许久,情况都已熟知,田氏确实有困难,但你们田氏终究是张家口八大行商之一,每年流通米粮百万石,总归有办法的,有何需要州府配合的尽管提之。”
说完这些,苏世忠便打定主意,再也不会开口了。
想当初得中进士时,如何都料想不到会有一天与一个商人坐谈铜臭之事。如果田家再不知好歹,张家口每年往关外卖了多少东西,边地为官谁能不知,虽说情况盘根复杂,打压一翻还是能做到的。
当提苏世忠提到张家口时,田丰丘便明白,这是守道大人在最后通牒了,想了想,他道:“办法也有一个,我们田氏一家力量不够,若是可以多邀请几家粮商,肯定能凑齐四千石米粮。只是……”
说到这田丰丘停了一下,一旁的知州曾任芝道:“只是什么,有何困难但可提之。”
“只是粮商把存粮卖了,便急需补充,不然店里无粮可卖伤了口碑,实在有愧祖宗。所以,等到州里秋季粮税收上,能否先行卖与我们。若此事可行,明日我便招集众商号,送来四千石米粮与购粮银子。”
田丰丘最后也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就是要提前把朔州的粮食买下来,到时州里无粮可卖,粮商虚涨些粮价老百姓也只得认了。
苏世忠进士出身,这等奇货可居的简单把戏自然懂得,可若不答应,准备不好兵将就食的口粮,导致战事失败,丢官弃职就在眼前。
去年后金入寇山西,当时的宣大总督张宗衡,巡抚胡沾恩就因办事不力,被崇祯帝弃职不算,直接定罪充军了。自己不过从三品的守道,更是承受不住帝王龙威。
左右都不是,苏世忠气得留下一句话,甩手离开了。
“明日备好米粮,其它详细你与任芝谈吧。”
望着守道大人气冲冲离去,田丰丘不禁朝知州曾任芝看了一眼,后者却是给他回了个安心的神秘微笑。
窗外,方景楠听见有人出来,赶忙往身后花丛里一缩,躲了起来。
出来的是个神情朗逸的中年人,虽然在气头上,也掩盖不了那种读书人的儒雅。
方景楠知道他就是分守翼北道的守道官了,冲放哨的两人轻轻一招手,跟在了苏世忠身后。
没走几步,苏世忠跨进了一个独门小院,跟着只见屋里亮起了灯火,又没一会儿,便听得屋内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方景楠唯恐这等声响会惊动其它人过来,赶忙避到一旁,不过等了很一会,也没有诸如管家般的仆人过来收拾。
又一会儿,一脸平静的苏世忠重新走了出来,门也没关,大步走了。
方景楠估计,这个点,情绪发泄完后,应该是要抱着小妾睡觉去了。
没有再跟下去,招呼陈山河和张传宗在门口放哨,方景楠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座独门独院的小屋。
确实是书房,屋里的灯都没息,地上乱七八糟扔了很多书,墙上有一面大书架,案台上有十几幅新写的字,墨水都还没干。
方景楠凑近看了一下,十几幅都是一样的四个字:君子不群。
笑了笑,方景楠把字扔在一边,开始埋头寻找起长条卷轴般的东西了。
地图么,肯定不是书本模样,较大可能是长条字画模样。书架里那种薄本书册不少,卷轴不多,不过几十条,方景楠很快就找了一遍,没有地图。
不是说忧国忧民的进士大人都是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