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双溪河里的水,汩汩地往前流,转眼间已然入冬。
春节越来越近,学馆放了年学,学生们欢欢喜喜地回了家,只有夏沅兮还在学馆。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斋舍今日格外冷清,连树上的鸟儿都不叫了,安静得只能听到夏沅兮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在斋舍看了一天的书,抬起头了才发现天色已晚,本想来御食斋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无奈发现所有的师傅今日都回家去了。
沅兮也不沮丧,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御食斋后厨还剩了些没来得及处理的食材,一旁的柜子里,油盐酱醋倒也齐全。
挽起袖子,沅兮开始做饭。
从前在家的时候,家里四个人、每日两顿饭,几乎顿顿都是她做的,因此做些家常小菜对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她生了火,淘米煮上,才仔细看了看食材,发现还有许多土豆、几颗白菜、几根萝卜,还有一些香菇腐竹粉丝等等,她略一思索,炒了个五香酱爆圆白菜、豉香腐竹焖土豆、又炖了个萝卜群菇汤。
炒好了菜,一边的米饭也冒出了阵阵米香。
她点燃了一盏灯放在桌前,坐下来,安静的吃起了自个儿做的饭。
外头漆黑的天空被五色烟花划开了一道亮光。
沅兮放下碗筷,呆呆地看着窗外:
今日,是除夕啊。
她想起去年今日,她回了家。
爹爹一大早上扛着头一天砍的柴出去卖,兄长夏澧睡到自然醒,吃了午饭后就出门去找他的狐朋狗友们去了,娘亲和自己两人在家。
娘亲一边缝缝补补,一边对正在洗衣服的沅兮说:“沅沅啊,你看你一个女娃,去上学又有什么用?不如你让你哥去,他是男孩子,去飞鸿馆念几年书出来,,大小也能谋个官身呢。”
沅兮心中冷笑,夏澧那个样子,别说直接就进不了飞鸿馆,就算进了飞鸿馆,他也是扶不起的阿斗,谋个官身?做梦吧!
她端起洗好的衣裳,耐着性子:“娘,你就别想这有的没的了,飞鸿馆是什么地方?是我说换他进去就能换他进去的吗?他快二十的人了,你要是真为他好,就不要这样宠着他,整日里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也不做点正事。”
“你这妮子,怎么这么说你哥呢?”
“他这样子还不让人说了?有本事他自己考进飞鸿馆啊,休想来打我的主意!”
夏大娘放下手中针线,朝正在晒衣服的沅兮大喊:“死丫头,今儿吃炮仗了?我说一句,你到有十句来堵我!
“你一个丫头片子,不在家帮忙做点家务,跑去学馆享福,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让你占尽了,你哥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就是被你给耽搁了!”
沅兮简直气笑了:“我耽搁他?我耽搁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管你什么鸡什么鸭,我已经和村西头的王婆说好了,过完年就将你许给她的小儿子,人家彩礼钱都给了,足足五两银子呢!”
“娘!?”沅兮手里的衣服霎时掉在地上,她直勾勾地看着夏大娘,“你刚刚说的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说来年你不许去学馆,给我好好呆在家里!”
“娘,我才不到金钗之年,您又要将我卖出去?就为了五两银子?”
“说什么‘卖’啊,这么难听,王少爷哪里配不上你,论身家论门第,哪里不必你强?沅沅啊,你爹是个没出息的,砍柴卖的那几文钱,勒紧裤腰带也只能维持个温饱,你要是到了王家去,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有点良心有几分孝心,偶尔照顾照顾娘家……”
“娘!”沅兮厉声打断她的话,“我在学馆的膏火钱和花红钱,月月都给了你,这么久以来,没有十两也有八两了吧,你就为了那五两银子,要早早将我嫁出去,你还是我娘吗?”
“我哪里是为了五两银子,我这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夏大娘尖着嗓子哀嚎,“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不听我这个娘的话啊!人家彩礼钱都给了啊!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啊!”
夏沅兮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对夏大娘的哀嚎充耳不闻,回屋找出端午曲水流觞会上赢得的转心瓶,打了包,去当铺活当了一百两银子,和当铺约定三个月之后来赎。
这转心瓶,装过那个少年赔礼的葡萄。
那少年穿着学馆白色的衣袍,潇洒地从榕树上纵身一跳,他带着阳光一样的笑,郑重地说:“这,算是赔礼!”
夏沅兮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将这个瓶子留到了现在。
此刻不得已将它当掉,沅兮心想:我一定会把它重新赎回来的。
沅兮留了个心眼,将银子换成了银票存入了钱庄,只揣了十两碎银回了家,晚饭时,她当着一家人的面哗啦啦将碎银子倒在破旧的木桌上。
“这是我存下来的全部银子,一共是九两又二百五十文,你拿去还了王婆!”因着是除夕夜,沅兮不想和夏大娘闹,好声好气地道,“我还小,不急着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