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不愿再教他做人,她要休书,要离开他。
不能触碰不能拥抱的亲人,看她和人拥抱亲近的亲人,杜书瑶不知道,泰平王无法接受,这等同于抛弃。
“我也……想做个人啊,”泰平王垂头看着地面,轻声地呢喃。
杜书瑶在开门的瞬间恰巧听到,如遭雷击,眼圈霎时间也红了。
可她的手扶在门上,却没有回头,最终还是迈步进了里屋,并且关上了门。
这一道门,似乎将两个人最后的亲近给隔绝了,杜书瑶发现,每天早上起来,泰平王不会再蹲在她的床边,殷切地看着她。
白天见面,他依旧言听计从,依旧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依旧会用那样温柔湿润的异瞳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但就是哪里不一样了,他似乎不再寻找机会亲近她,永远在她规定的距离之外,变得很忙,倒也没有离开王府,只是每天都在和几个教导的人在一起,大部分时间杜书瑶找他的时候,他都在看书,在学习各种作为人的知识和技能。
皇帝始终没有召见过她,反倒是泰平王独自进宫了几次,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外面已经开始热了,夏天来了,可是杜书瑶的心中却越来越空,漫长的寂寞像无孔不入的空气,钻进她的每一寸骨缝里面。
她觉得生命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地流失,无声无息,不疼不痒,却快要把她整个人都从内里掏空。
王府中的欢声笑语逐渐减少,八月盛夏,皇城中太子一事让朝野内外彻底平息下来,泰平王给了于安青一纸休书,于安青搬出王府的那一天,红轮也跟着出府了。
在后院的小门,红轮跪在杜书瑶的面前,将所有事情都如实相告,并且给了她一根通体乌黑的竹签,上画着特殊的符号。
“你是说,你迎娶于安青,是皇帝的意思,喜欢她也是?”杜书瑶问道。
红轮躬身,“是,王妃。”
红轮说,“今日一别,来日或无再见机会,王妃大德,红轮永记在心。”
“王妃今后必然贵不可言,”红轮深深叩首,“王妃若是日后有用着奴的地方,只管拿着这竹签,去沈元楼随意给一人,便可。”
杜书瑶接了,却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把什么贵不可言听进去,只说,“我记得陛下已经把你给我了,怎的现在又要要回去。”
红轮顿了下,表情有些变化,“是奴无福再伺候王妃。”
是他掌管整个皇城的消息网,除他之外,沈元楼无人能掌管。
不过他知道的秘辛太多了,皇帝确实不可能真的将他赐予谁。
相反他走了,对于王妃才是最好的。
“奴有一句话,”红轮最后到底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奴走后,王府之中,便才是真的掌控在王爷和王妃手中。”
皇帝已然彻底信任了泰平王与泰平王妃,从今往后,无论是留在皇城,亦或是去封地,甚至是那一步登天之路,再无人是王府的敌对。
杜书瑶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有没有人监视着生活,对她来说,无甚区别。
不过在红轮朝外走的时候,杜书瑶问他,“你可喜欢于安青吗?”
红轮脚步微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再度躬身,俯身道,“这天下,奴从未曾见过如王妃王爷这般的夫妻,奴愿王妃与王爷,白首不离,一生平安喜乐。”
喜欢与不喜欢,又如何是他们这些奴能够选择的。
红轮和于安青的车架走后,杜书瑶还在小门处站了很久,最后手中折了一根枝条,边晃着,边朝回走。
泰平王今早又去了宫中,杜书瑶也没有询问他到底去干什么,在小路的转角,她面前的阳光突然被阴影挡住。
杜书瑶抬头,便看到日蚀。
“王妃可是有心事?”日蚀问。
杜书瑶摇头,绕开他要走,只是日蚀却突然抓住了杜书瑶,用堪称冒犯的动作,把杜书瑶揽住。
杜书瑶皱眉,正欲挣扎,日蚀却快速说道,“奴要被调走了,会有很多新鲜的面孔送进王府,都是才出死士营的新人,王妃与王爷,会成为他们唯一的主人。”
杜书瑶一愣,日蚀微微俯身,凑近她继续说道,“先前是奴鬼迷心窍,现在仍旧痴心不改,但奴却看王妃日日闷闷不乐,想要帮王妃重新开怀。”
那日,院中空无一人,日蚀却听到了杜书瑶和泰平王的对话。
他还曾窃喜,或许王妃真的喜欢他。
但她闷闷不乐,这么久不曾多看他一眼,日蚀又何尝不知道,一切不过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但他不悔,他爱恋上的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从不曾因为他的身份看低他,甚至他诸多冒犯,她也不曾降罪,更不曾言辞激烈地让他羞耻退缩,只是要他日久天长地明白,她对他从来无意。
日蚀甚至没有因为这段无望的恋慕,生出几分怨恨,即便是有,也很快消散。
爱过一个温柔的人,才知这世间真情如何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