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
余枫让他休息会儿,把吴臻叫到了身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贺思嘉见吴臻蹙了下眉,又点了点头。他以为导演给了吴臻什么指示,但重新开拍后,吴臻并未说什么,表演方式也没有太大变化。
又卡了四条,贺思嘉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体力也消耗巨大,他怀疑再拍个通宵都不一定能过。恍神间,他不慎打到了吴臻的脸,只听“啪”的一声响,淡红的巴掌印在灯照下渐渐明显,贺思嘉当即愣住了。
几秒钟的安静后,导演喊卡。
“对不——”
“为什么不继续演?”
吴臻打断了贺思嘉的道歉,语气前所未有的冷:
“挨打的是我,我都没有停下,你为什么要停?从九点到现在,拍了十八条,余导亲自为你拆戏讲戏,我也尽力给你喂戏,但你始终进入不了情绪。”
“贺思嘉,你在浪费所有人时间,浪费剧组资源。”
贺思嘉简直被说懵了,除他之外,片场里每个人都被吴臻的骤然爆发给惊呆了。在他们印象中,吴臻总是说话有余地,行事留退路的,哪怕对某个人或某件事有意见,也不会公然发火。
但此刻,吴臻居然当着镜头指责贺思嘉……
众目睽睽下,吴臻往前一步,逼近贺思嘉,在亲密的距离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是你哥让我推荐你的,但你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机会。”
“如果你不想演,可以及时止损,余导其实早就有属意的新人,如今就在片场,给你当替身。”
他盯着贺思嘉,眼睛里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视与嘲讽,“我想哪怕换成新人,也不会比你表现更糟了。”
“操!”
贺思嘉猛地推开吴臻,眼中怒火喷薄欲出:“谁让你推荐的你找谁去啊!当我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他这一声吼,可算把周围的人都震醒了,眼见贺思嘉已攥住了吴臻衣领,陆馨心急如焚地跑上前,和几位工作人员一起隔开两人。
但贺思嘉并不配合,只想找吴臻理论,挣动间胳膊肘不慎撞到陆馨,后者倒吸口气,贺思嘉听见了,稍稍一顿,表情难看地停下手。
发生这种意外,余枫也没发火,只让贺思嘉和吴臻各自去休息。
陆馨拉着贺思嘉到了角落,几名助理匆忙递上衣服和水,晚上气温很低,但贺思嘉此刻身上热心头更是冒火,错开身不理人。
助理们不知所措,可也不害怕,她们跟着贺思嘉至少一年,深知老大脾气捉摸不定却从不骂身边的人,于是都安静站在一旁,眼里隐含担忧。
“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陆馨轻声问。
“谁知道他发什么病,他就是有病!”贺思嘉眼眶微红,像是在委屈,可他纯粹就是给气的。
陆馨有些心疼,虽说她总管着贺思嘉,又嫌他是个“麻烦精”,可她带过那么多艺人,最亲近的也是贺思嘉,在她心里,一直将贺思嘉当做弟弟。
她转头看了眼吴臻,对方背对着她,远隔人群,独自站在夜幕中。
即便知道不该感情用事,可陆馨还是在这一瞬对吴臻生出些许不满,就在她软语安慰贺思嘉时,余枫走了过来。
“思嘉还没消火呢?”余枫拍了拍贺思嘉的背。
贺思嘉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臭着脸不说话,但余枫并不介意。
“是不是觉得吴臻很讨厌?
贺思嘉微抬起眼。
“想不想揍他?”
“……”
在余枫近似煽动的劝说下,贺思嘉再次回到镜头前。
吴臻脸上的印子已经被化妆品遮住了,也抹掉了贺思嘉仅存的愧疚。
当场记的板子打下来,吴臻像之前一样,拉着贺思嘉走在坑洼的土路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抗拒,连阻力都大了很多。
吴臻的步子越来越快,下死力扯着身后的人,眼底酝酿着风暴。七八天的仓惶奔逃,战战兢兢,已让他身心俱疲。为了隐匿行踪,他不敢自己开车,不敢坐飞机火车,只能一路搭便车,不停更换交通方式。
他必须消除所有风险,绝不能被抓住。
金立夏不怕坐牢,只怕弟弟没人照顾,那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良知、他的根系,也是他的逆鳞。
但金小寒永远也无法理解他。
负面情绪已累积到临界点,在安全回到老家,在金小寒无知的任性下,金立夏维持理智的弦崩断了,他猝然停步,猛地松开手。
惯性间,金小寒一屁/股摔在地上。
金立夏心脏被刺了下,但在灭顶的烦躁和愤怒之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扭头就走,人生中头一次扔下弟弟,可没走多远后脑勺就被砸中。
泥块四碎,金立夏竟奇迹般地冷静下来——金小寒和正常人不同,哪怕二十岁了仍只是个孩子,他为何要指望一个孩子懂他的苦衷。
悔意渐渐滋生,金立夏转过身,见金小寒还坐在地上,忙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