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轻描淡写的合上了面前的丝绢:“沈爱卿说笑了,孤曾见过父皇的遗诏,上面不仅写明了入葬后的诸多事宜,也写清了尊皇叔为摄政王,这断然不可能有假。”
沈慕之似乎并不意外晏榕的举动,他抬起头对晏榕道:“陛下,先帝的第一封遗诏固然不错。但依臣所见,这很可能是先帝在第一封遗诏之后反悔写下的第二封遗诏,因此……”
“不会。”
晏榕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打断了沈慕之。
沈慕之皱紧了眉:“陛下,此事……”
“沈爱卿,你还不懂吗?孤说没有这件事,自然这封诏书它无论真假,都是不存在的。”
晏榕突然弯唇笑了一下,随即清清楚楚的开口,“皇叔是孤的,不是父皇的。”
御书房内的空气像是顷刻间凝固,又转而透出种极其逼仄的剑拔弩张。
沈慕之再次确定了在诸鹤这个名字上晏榕今后的态度——晏榕或许已经疯了,他不仅要与活人争,他也要与死人去夺。
在漫长的寂静之后。
沈慕之终于妥协的后退了一步,重新道:“陛下就不好奇为何先帝先是赐了摄政王封号,又改口让他殉葬?”
晏榕的眼睛微微一眯。
“臣也很好奇,但这件事实在过去太久,臣先后问遍了宫中的所有人——最后找到了一位先帝乳娘身边的老太监。”
沈慕之手中还拿着一册竹简,那竹简竟比方才的白绢还要老旧几分,像是随手一拽就能将竹简破坏。
大历只在开国的十几年用过竹简,后来为了方便管理,全国上下便统一更换了行文用具。
竹简被沈慕之小心翼翼的在书案上铺开。
那上面并非文书,还是一块拓本模样的图印。
沈慕之道:“那名老太监的曾祖曾经是宫中史部的末位官吏,后来家道中落,臣许了他安享晚年的银钱和一辆马车,他便将这份东西给了臣。”
竹简陈旧而破损,但许是因为在制作时格外精致细腻,上面所拓的碑文竟隐隐约约还能看清几分。
晏榕垂下视线,将碑文的字迹一一扫过。
【大历朝历,玄德元年,帝猎于燕山。遇群狼所狙,偶得一石天降,驱狼而护帝矣。帝奇,上前查看,见石上有字而为碑者。帝感天人之意,遂带石碑回宫,命后人遵循碑文之意也。】
除却简述,竹简下边则原模原样的拓下了石碑的形状和碑文。
碑文很短,只一行。
【有姓诸名鹤者,左眼泪痣,容貌姝丽,性情端良,良配也,当为国后。】
国后。
晏榕将那两个字咬在唇齿之间,反反复复的又念了一遍。
“据那名太监所说,这碑文已随大历开国皇帝一并入了墓葬,只剩这册拓本为历代皇帝所传。”
沈慕之看了看晏榕的面色,继续道,“臣猜测,或许是因为这副拓本,先帝才会迎摄政王入宫。陛下,若是石碑真乃天人之意,摄政王本身就应该是先帝的……”
“怎么会呢?”
晏榕再次打断了沈慕之的话。
他转过身,唇畔的笑意极深,语气却显得幽冷,“既是国后,皇叔为何就不能是孤的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