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的上层豪贵们满腹思量,哪怕唐国大军已经将要兵临牙帐,尚且争执不休、是战是降未有定论。
但也并非所有的突厥豪贵尽皆如此的胆怯欲大、妄图周全,随着唐军前锋扫荡牙帐外围部族的消息不断传来,突厥内部也广有求战之声,特别是一些族中少壮,本没有经历过大唐的强势打压,如今被唐军兵逼老巢,一个个也都愤慨不已,乃至于对那些仍然心存迟疑的掌权亲长们都心生不满。
“天地所以划分南北,便是要给各式人种繁衍生存,漠北是我族时代延传的疆土,岂容余子染指!唐国已经豪拥阔土,我族则安生漠北,多年来无犯秋毫,却仍兴兵来寇,这实在欺人太甚、分明不欲我族人间生存!”
少壮之年,正是对部族归属感与荣誉感最为饱满强烈的年纪。自从十多年前突厥迫不得已退回漠北,这些少壮一代皆于漠北成长,与大唐产生联系的机会甚少,只觉得彼此天各一方、互不伤害,并不能深刻理解唐国何以对他们穷追不舍、赶尽杀绝。
又因这份无知,他们对唐国兴兵来犯便感到加倍的愤慨。而族中亲长又严禁他们私自外出、窥望招惹唐军兵锋,一群年少气盛的年轻人们凑在一起,整天做的最多的便是咒骂唐国的骄狂狠毒。
除了对大唐的怨恨之外,他们还有些不理解究竟何等强大对手,竟能让那些平日在族众面前威风凛凛的高位者怯懦避战。
“唐人再如何强壮,无非一首四肢,难道还能比我族壮士多出手脚抓握器杖?漠北是我阿史那族驰骋乐土,唐军远来、必定难服水土、疲惫不堪,今我牙帐雄军胜万,却坐望这些贼军残害子民、劫掠牛羊,阿史那族先灵在上,知后代子孙如此败坏祖产,能得安息?”
各种忿声议论、不一而足,这当中既有真的无知者无惧,也不乏别有用心者刻意的煽动群情。
部族大人们的禁令让年轻人们心中大生抵触,虽然过往的积威仍然让他们不敢公然违背禁令,但也逐渐的不乐再围聚在牙帐周围、视听那些让人烦躁不平的争吵。
在这样的氛围下,越是激进气壮的首领人物,却能获得一众少壮们的亲近拥戴。而在这当中,最受年轻人们拥护的高位者便是特勤杨我支。
虽言少壮,但杨我支也已经是年近四十。他是可汗默啜的庶长子,并不属于漠北成人的少壮一代,早在默啜镇守漠南黑沙城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率军寇掠唐国边邑,也算是如今的突厥汗国叛唐创业的元老。
但老父长子难免摩擦,特别是在突厥这种部族政权中,父子间的冲突要更加的明显且激烈。杨我支自为其父势力壮大立下汗马功劳,可是随着本身的势力影响渐壮,逐渐便威胁到了默啜的汗位稳固。
早年默啜还在漠南游荡,常与大唐边军进行交战,对这长子仍有倚重之处,可是随着回撤漠北,默啜便更多的专注于部族内部的摩擦与凝合,势力渐壮、自有一批拥趸的长子杨我支便成了一个碍眼的存在。
默啜并不喜欢这个长子,一直将其放置在牙帐的外围,近年来更是不准这个长子随意返回牙帐拜望。哪怕眼下突厥一众豪贵们毕集牙帐,商讨部族前程何往,仍然不准杨我支返回。
因为领地在牙帐外围,随着唐军的北进,杨我支所部也大唐前锋斥候频有交战摩擦。战争规模虽然不大,但也能做到有胜有负,频频押送一些俘获的唐军斥候并器杖送往牙帐,也让突厥那些苦闷不甘的少壮们对杨我支越发的敬重仰慕,不乏激进者策马来投。
不同于后方牙帐焦头烂额的老父并心思各异的族中豪贵,杨我支对于这一次唐军来犯并没有太大的惊惧,甚至还隐隐有些庆幸。
他自知老父对他防禁越发深刻,若非唐军举兵进寇,或许他便要遭老父毒手了。他自知唐军战斗力的强悍,与之交战必然凶险有加,但跟落在父亲手中必然十死无生相比,总还有几分生计可望。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杨我支也在积极的宣扬其部与唐军交战的功绩,以此来扩大自己在族中的影响与号召力,对于那些来投的族中少壮们更是欢迎至极。
只不过当那些族中少壮来到杨我支领地后,才发现杨我支所部战绩水分甚大,成规模的交战几乎没有,偶尔缴获一些病马伤卒便极近招摇宣扬,一些残破的甲仗更成了耀武扬威的老演员。
尽管心中是颇有失望,但跟族中那些胆怯到不敢论战的老家伙们相比,杨我支终究还算是态度鲜明的奋勇敢战,所患只是甲仗不够精良、卒众不够雄壮。但既然自己等人来到这里,这些短处自然得有弥补,一场辉煌的大胜已经依稀可见。
众多少壮卒众竟日围聚在帐外呼喊请战,杨我支本就凭此聚众,自然无从回避拖延。他虽然不愿拼尽全力的与唐军主力决一生死,但也明白一场可观的胜利是他势力威望得有长足进展的关键。
于是在一番查探摸索之下,杨我支便决定毕集精锐,围剿一路唐军的前锋偏师。
荒凉的原野丘陵间,一路唐军人马正在辛苦跋涉赶路。这是一支辎重队伍,百十名战卒在队伍前后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