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辇缓缓停下,李潼便在侍臣们的拱从下下车,接受群臣再拜大礼,然后便走进了南郊架设起来的大次御帐,脱下一身行装,换上了更加庄重的玄衣章服、武弁金冠,返回大帐中后在御床坐定,群臣便又鱼贯进拜。
群臣迎拜礼节完成之后,随驾宰相王方庆出班宣读敕书,将青海此战的战果略作总结。相关的战报早在此前入京的捷报露布以及传付有司的文书中多有记载,因此敕书中对于战事涉及并不多,主要还是接下来各种礼事的程序。
比如太庙献俘、皇陵祭告以及封赏六军、功士大享等等,诸桩礼程排序紧密,将会持续两三个月的时间,一直到下半年的朝贡冬集才会告一段落。
王方庆将敕书宣读完毕,群臣又是一番歌颂,然后便由刘幽求与夫蒙令卿这一文一武两员大臣驰告太庙,并向太庙供奉的先王与前哲英灵们请示献俘太庙的吉时吉日。
当然在这方面,祖宗英灵们的话语权并不太高,关键还是要看当下朝廷君臣们方便与否。圣人远征归来,难免劳顿,需要稍作休养才能以一个好状态拜谒太庙。而那些俘获的蕃国俘虏们也要洗刷打理一番,才能让这一场献俘大礼显得威严庄重。
一系列繁杂的礼节之后,帐内君臣们才能稍微轻松的对话一番,交流一下别来诸事。但也没有谈论太长的时间,李潼只是将留守宰相杨再思唤至身前,交代了一番接下来他生父李贤的追封事宜。
李潼如今虽然已经是大唐皇帝,但官方的嗣序说法仍然承认他的嗣父孝敬皇帝李弘。毕竟李弘乃是二圣嫡长,而且高宗大帝赐封孝敬皇帝,李潼在他四叔李旦之后接掌大唐帝国,唯有秉承这个嫡长的身份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法礼上衍生出来的一系列纠纷。
但他也并没有就此彻底抛弃他的生父李贤,早在继位之初便恢复了李贤的太子之位,恢复了他们这一支在法礼上的继承权,同时将两个兄长晋封亲王,淡化了法礼上谁为嗣子的味道,就是为的日后做准备。
开元以来,过去这几年的时间里,朝廷对于这方面的问题始终淡化处理,并没有分辨的非常明确。每逢祭祀的时候,李潼也都是亲自主持他两个爹的祭祀典礼,规格上不分伯仲。
可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青海此战他御驾亲征、大败吐蕃这个强敌,无论是个人的威望还是大唐的国力恢复都有了一个突破性的发展,他已经不需要再死抱着孝敬嗣子这个法礼身份,需要给他亲生父亲李贤一个更加明确、更加尊崇的名分地位。
这也并不是李潼生性凉薄,一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便要甩开他大爷,关键还是人伦血脉这一最基本的伦理道德无从回避。抛开个人的情感不说,他身体里流淌的终究还是亲爹李显的血脉。
开元初年,社稷刚刚由乱入定,为了确保大局的平稳过渡,也不适合贸然掀起礼法上的纠纷。可是现在,当他有了这个能力,时局也有了这样的环境,如果他还不给他生父李贤正名,那在孝道上就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了。
因此有关李贤的追封,也是接下来礼程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至于他大爷李弘,李潼也并不打算完全的抛弃,毕竟孝敬皇帝这个谥号是他爷爷李治赐给,李潼也的确是通过李弘的继承人这一身份才继承皇位,并不好彻底的予以否定。
李潼的设想是给李弘与李贤这两个爹同上庙号,毕竟李弘仅只一个孝敬皇帝的谥号还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两人同祔太庙也有几分兄终弟及的意思。
毕竟他生父李贤继承人的位置是高宗在世时被剥夺的,如果他只给父亲加庙号,这统继秩序仍然显得有些突兀,礼法上来说是背弃高宗遗命。如果中间加塞上一个他大爷李弘,则就没有那么突兀。
虽然说这哥俩儿实际上全都一天皇帝没做过,但并不妨碍他们身后各自称宗,没办法,谁让儿子牛逼呢。
历史上的神龙革命之后,中宗李显便给他长兄李弘上庙号义宗,也有几分渲染兄弟相继的意思。毕竟他虽然是大帝遗命的继承人,但实在被那个要了亲命的老娘折腾的有点狠,神龙初年为了摆脱老娘的影响,礼法上将李弘稍作抬高。
可是到了李旦上位时,却不想自己统序搞得这么复杂曲折,便将义宗请出了太庙。而到了开元年间,唐玄宗虽然也曾做过李弘的嗣子,但还是决定继承亲爹的皇位,索性连义宗这个庙号都给废除了。
李潼大不必像李隆基那么纠结,毕竟他是直接插了他两个叔叔的队,消灭了两个中间商,那么在礼法统序的问题上操作空间就大了一些。
当然,这些操作都是事外衍生出来的问题,时局眼下关注的重点仍是青海此役的封奖与后续战果的消化。
在城外大次稍作休息,李潼又拜见了一下太皇太后,与家人们见了见面,却没有时间长话别情,旋即便再次起驾,沿朱雀大街一路招摇的往城北大内而去。
城内民众们虽然被限制在了坊中,但却无阻他们热情的宣泄。
当听到圣驾走上朱雀大街的警鼓净街声时,诸坊区里便响起了载歌载舞的欢呼声,甚至朱雀大街两侧的坊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