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蕃人看来,唐军行军迟缓、外强中干,实际情况自然不是这样的。
虽然主力大军因为战机与辎重等因素、距离渴波谷还有一段路程,可是郭知运所率领的前锋部伍却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甚至早在吐蕃军队到来之前,他们便对暖泉驿周边地形情况进行了一系列的侦查。
只不过由于暖泉驿并非一个独立的关口,需要同时控制周遭多个据点,才能将此处地形转化为己方的优势。这当中便涉及到一个分兵的问题,再加上郭知运的前锋部伍大多为游弈骑兵组成,在经过一番考量后,郭知运还是决定放弃在此处驻兵,不让这些据点成为限制前锋游弈机动力的因素。
郭知运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也是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如果吐蕃前期抵达的人马太多,完全占有了这一系列的攻防据点,势必会给唐军接下来的行动带来阻挠,需要进行破关攻坚的战斗。而且渴波谷关口又关系到黄河九曲的安危,若吐蕃军队站稳脚跟后分兵进入,也会对九曲唐军的调度带来极大影响。
但郭知运作此选择,自然也是经过了充分的考量。
“蕃军远来,其前部徒众必然不盛。况海西之地久为噶尔家割据、势绝其国,虽有峰岭之险,其国中徒卒如行异域、亦难仰此便利。且蕃人势力倾轧、军心不纯,一旦有势可凭,必然既骄且躁,不能因势利导,当中大有战机可觅!”
郭知运年龄并不算老,但已经是从戎十几年的陇边宿将,更曾前往长安系统性的学习兵法韬略,在外事经略方面虽然不像郭元振那样诡计多端,可是对战争中一系列因素的取舍判断也自成章法,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军事人才。
青海地势崎岖多变,而大非川区域则是一片难得的开阔地境。此间地势西阔而东窄,诸如那录驿、暖泉驿等地虽然也都各依山谷沟壑设立,但更多的还是行途补给休憩,谈不上是什么奇险之地。
由于大非川西侧地势平坦开阔,一旦东面有大军杀入,其实很难进行封堵围截。哪怕用兵强如钦陵,当年虽然占据地利优势,但也并没有试图在大非川西侧拦截唐军,而是避开唐军主力,选择对后方的辎重下手。
如今唐蕃两方攻防之势略同旧年,但战场上实际的参战者却换了新人。
唐军虽然是强龙入境,但吐蕃也谈不上是本土作战,所以摆在吐蕃面前的战术选择同样不多,要么是将唐军完全放入大非川,依托后路山岭之势固守作战,要么是迎头而上,在大非川东侧的狭窄之处对唐军进行围堵。
抛开这些战前的利害取舍不说,吐蕃前路人马在抵达暖泉驿之后,果然没有选择就地驻守,而是继续向前挺进。
这样的选择正中郭知运下怀,他本来还以为吐蕃远来疲敝之众,或还要进行一些挑衅之类的行为才能将对方赚出交战,却没想到吐蕃前路人马比他所猜测还要刚得多。
既然对方这样的刚烈,唐军自然没有回避的道理。所以当斥候报回蕃军的行迹之后,郭知运当即便传令诸营,准备交战。
战前千般算计,可真正到了交战的时候,无非弓刀用强而已。当得知蕃军已经将要到来的时候,前锋诸营顿时也沸腾起来,营中军士们纷纷饱饲战马、诸营都响起一片砺石磨刀声,唯恐刀锋不利、杀敌不够尽兴。而各营将官也都纷纷聚集于大帐之中,一个个力争先驱。
在诸多请求出战的将领中,表现最为激动的便是李葛:“末将别无所计,惟求能先阵杀敌!生而三秦军户子弟,幼少便听亲长讲诉旧耻悲苦,今日有幸列阵王师先驱,生死事小、血债血偿,否则无颜归见三秦父老!”
大唐与吐蕃之间的旧怨不必多说,而讲到对吐蕃的仇恨,尤以关中的府兵子弟们最为浓烈。旧年几次与吐蕃的交战,关中府兵都是主力担当,也因此而死伤惨重。诸如李葛的养父李光,便曾参加过仪凤年间的湟川之战。
虽然说府兵制度的崩溃自有历史大势的缘故,可几次青海作战的失利也起到了极大的加速作用。因此这些关中府兵子弟们对于吐蕃,是有着深刻的国仇家恨。
李葛旧为故衣社头目,是伴随着当今圣人一路成长起来的旧人,凭其资历功勋早已经够资格担任方面大将,此前也的确在朔方独领一军。可是在当圣人决定收复青海的时候,他便接连上书恳求能够随军出征,甚至甘愿自贬职任,只做一个前锋营将,也要凭着自己的武功,洗刷父辈们的耻辱怨恨。
当然,前锋大营中类似李葛身世的将领不乏,所以尽管李葛求战恳切,但其他将领也都不甘人后,更有人冷笑道:“国仇家恨,岂独李某!今狂贼猖獗马前,勇力者谁甘落后!”
诸将全都求战心切,这也让郭知运有些为难,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先驱入阵、痛快杀贼,但眼下作为前锋主将,自然不能意气用事。
“若首阵不捷,末将以死谢罪!”
见众人竞争激烈、主将犹豫不决,李葛索性抽刀刺臂,大声说道。
“戎袍自有贼血洗濯,将军何须此态!”
眼见李葛如此激动,郭知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