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长安的胡人蕃客有很多,西康女王叶阿黎则就是其中极为特别的一个。
言其特别,不仅仅只是因为西康女王的身份不俗。这位女王在大唐享有的是郡王爵礼遇,而享有这一待遇的胡酋蕃长们还有多名。而且那些胡酋们除了一个爵位荣誉之外,往往还在朝担任不低的官职。
至于西康女王则因为身为女子的缘故,除了一个爵位之外,便没有了别的官职在身。毕竟大唐此前刚刚经历女主执政的乱象,对于女子掌权还是充满了警惕。
但没有官职在身,并不意味着西康女王就比其他定居在长安的胡酋要更加势弱,反而是要比他们更加显重得多。
不同于其他胡酋们所享官爵往往都是上代继承下来,西康女王则是由当今圣人亲自册授,而且西康国也是在圣人的主持操作下、才正式成为大唐的羁縻领土。
如果这些羁縻君长们也作亲疏远近的分别,那西康女王无疑就是当今圣人的嫡系亲信。单凭这一点,便是许多胡酋所不能比拟的。
更不要说,如今的西康乃是从国体实力不逊于大唐的吐蕃中分裂出来,讲到对吐蕃的渗透与制约,甚至都远远的超过了当年的吐谷浑。
最近几年,大唐与吐蕃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不仅仅只体现在官方的使节往来,民间的商贸活动也因此繁荣起来。
吐蕃的体量庞大,并不是周边诸夷能够比拟的。随着对外扩张的步伐停顿下来,对商贸上的需求就因此激增。往年满足他们这一需求的,主要是蜀中的唐人商贾、以及西域的胡商。
可是如今,由于需求量的增加,这些旧有的渠道本身就显得不足。再加上西康这个对外窗口的出现,也让蕃国那些权豪们越来越意识到,往年的他们是被那些往来境域的商贾们当成了怎样的冤大头。与大唐直接进行贸易,不独物料的种类与品质更加有保障,而且货物的价格要更加的低廉。
虽然无论在大唐还是吐蕃,商贾们的地位都算不上高。可是这世上终究没有多少人会嫌钱多烫手,在商贸巨利的诱惑下,也有越来越多的吐蕃权贵们不再只满足于往年的谋生模式,纷纷加入到与大唐的商贸中来。
毕竟吐蕃的自然环境远比大唐恶劣得多,农牧所出着实有限。而战争所带来的利益,近年也几乎完全停滞下来。如果没有别的牟利手段,日子必然会一年不如一年。
这些吐蕃权贵们经商牟利的热情虽然极为高昂,可是经验则就马马虎虎。毕竟人人都能操持此业的话,商贾们的利益又从何来?
本身没有足够的经验,做起事来自然困难重重,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事与愿违,非但不能谋取到足够的利益,反而连本钱都贴补进去。特别如今的大唐商事繁荣,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的商贾都云集此中,吐蕃权贵们作为新加入者,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如果要扶植代理人的话,他们本身又不放心,担心所托非人,那些奸猾的商贾或许就会上下其手,连他们的本钱都给贪墨掉。
在这样的情况下,挑选一个诚实可靠,又对大唐国内情势精熟且不乏手段门路的中间商,就成了他们能否加入其中且做大做强的关键。而如今定居在长安的西康女王叶阿黎,自然就成了当然之选。
叶阿黎久居长安,且在大唐国中地位超然。而且其人本身还是吐蕃国中的顶层权贵,自然不会像一些普通商贾们那样贪图蝇头小利,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理智上,那些吐蕃权贵们自然都更加愿意相信叶阿黎。
所以如今的西康王邸,俨然便成了吐蕃人入唐的驻京办事处,无论是公私事务,吐蕃人只要来到长安,必然要登邸拜访。就算无事请托求教,也要常来常往的混个脸熟。
其实西康女王在吐蕃国中风评并不好,因为叛国投唐的缘故,许多吐蕃人至今念来都恨得咬牙切齿。特别是那些吐蕃的年轻人们,至今都把叶阿黎的叛逃视作如今吐蕃国势不壮的主要原因,不能原谅她。
这些远在吐蕃的怨恨,自然伤害不到久居长安的叶阿黎。而那些登邸求见的吐蕃人们,自然也都不敢将这情绪流露出来,反而要小心翼翼的掩饰,极尽所能的恭维。
这一份情感上的纠结,也体现出如今的吐蕃在整体国力方面、已经与大唐有了极大的差距。既然势弱于人又有求于人,又怎么能做得出强硬的态度。
今天的西康王邸,同样热闹非凡,从清晨开始,登门的宾客便络绎不绝。随着大唐与吐蕃民间的交流越来越频密,入唐的吐蕃人也越来越多,这当中既有在其国中便极具权势之人,也不乏头脑一热便踏上淘金之旅的普通人。
但无论他们原本的身份如何,既然入得长安,便要守大唐的规矩。而西康女王叶阿黎,就是他们能够快速融入大唐中的一个关键人物。
这么多人蜂拥而来,西康女王自不可能人人都接见。不乏人入唐多时,乃至于求见年余,都不得其门而入。每日至此等候一两个时辰,简直就成了日常任务一般,盼望着兴许哪一天或许就能获准入邸。
且不说王邸外人声杂乱,此刻邸内中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