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南部地势一马平川,最适合骑兵这样的离合之师驰骋纵横。朝廷定乱大军开赴河北后,充足的马力保证了超高的机动性,首先便针对诸州州城进行了定点的震慑与肃清,初步恢复了诸州之间的驿传系统,确保朝廷的政令以及诸州军报传递的畅通。
驿路恢复畅通后,河北所谓的动乱便初步得到了控制,接下来便是对流窜在州县之间的叛军与流寇进行围剿狙杀。
说到底,这一次河北的动乱仅仅只是统治阶级内部之间的矛盾,而并非席卷整个河北的起义叛乱。绝大多数普通的河北民众们,本身对于这场动乱就没有参与的热情与意图。
即便是州县官员不愿意服从当今朝廷的政令宣施,但本身也都没有一个充分的大义去发动治中民众,即便仓促间裹挟一些人势,如相州那么大的声势也只是一个特例,多数都没有发展到那么大的规模,甚至有一部分州县官员本身还是犹豫不决,朝廷的定乱大军便已经兵临城下。
当一些人烟稠密的大城邑以及水陆通道被控制住之后,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阴云迷雾渐渐消散,河北南部原本还有些模糊的局面就变得清晰起来。
河北这一场动乱,官方主要还是对于都畿闹乱的猝不及防、以及雍王入主朝廷的无所适从。而在民间,则就是北衙沙吒忠义的北逃所引起的一系列骚乱。
沙吒忠义北逃的第一站就是怀州,趁怀州刺史张柬之不备将之袭杀,并将怀州所积储的物资抢掠一通,用以招募裹挟从众。
不过沙吒忠义仓促外逃,想也可知人马必然不够多,能够带走的物资也很有限。为了扩大河北的骚乱形势,以阻碍朝廷之后的追击,沙吒忠义在逃亡途中也是不断的散播流言。
当黑齿常之率部进入河阳驻守时,怀州府库已是空无一物,州治城池也遭到了相当程度的破坏,由此可推测被鼓动起来的从乱人众不在少数。这一部分从乱者们,有的跟随沙吒忠义继续北逃,有的则无心远行,成为乡野间来去无踪的流寇。
所以在沿河几州局面得到控制后,冀北道大军便兵分两路,一部分继续巡察诸州、剿灭盗匪,营造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另一路万余人马,则就跟随大总管黑齿常之直赴冀州的州治信都。
这一路冀北道行军,理论上的终点就是冀州。冀州还有漳水横流的漕运便利,若再继续向北,漕运环境则就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有永济渠水道直通幽州,但大运河也并非一条孤立的水道,沿途分渠堰埭蓄水、放水等事务都需要地方官府的配合。特别此路行军以骑兵为主,对后勤物资的需求要更高,毕竟不能像流寇叛军一样任性掳掠沿途州县、侵扰民生。
当然,大规模的军事推进虽然告一段落,但小规模的军事行动仍然不会以此为限而裹足不前。当大军抵达信都的时候,另一路行军总管李湛便率三千骑兵继续北进,直扑定州安平县。
安平地势所在,倒也没有太大的军事价值,但有一点不容忽略,那就是此境所在乃博陵崔氏郡望所在。博陵崔氏安平房乃其氏族定著房之一,贞观朝宰相崔仁师则为安平房近代代表人物。
故事不足追缅,朝廷定乱大军之所以专遣李湛率领三千骑兵直扑定州,最重要还在于河东叛乱中监察御史崔挹,本身就是崔仁师的少子。
大唐创业以来,虽然一直是以两京为绝对的政治中心,世道名族多聚居两京。但博陵崔氏号为天下名族第一等,乡势与朝情兼顾,朝中族人与谋悖逆,乡中同支当然也不能让人放心。而且博陵崔氏在河北州县担任官职者不在少数,控制住其桑梓族人,对宦游在外者也是一种震慑。
当然只凭博陵崔氏一户,也不值得朝廷专遣三千人马就乡防备。定州所在,地势已经变得颇为复杂,突厥每寇河北多由此出。
虽然眼下的突厥更感兴趣的似乎还是西方的河曲六州,但将定州这形胜之地暂作军管也是有备无患,可以与冀州之军犄角并进,对河北北部形成战略上的压制。即便契丹卷土重来,也能将贼军阻隔在北部,给朝廷继续筹措调度人事力量争取时间。
就在李湛率军前往定州之际,暂驻于信都的黑齿常之则收到一封来信,信是北逃的沙吒忠义使人送来。如今朝廷大军已经基本锁定了沙吒忠义的逃遁路线,其部正游荡于沧州之间,大军以游骑之师逐步压缩其活动空间,已经收网在即。
穷途末路之际,沙吒忠义主动投书联络黑齿常之,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两人同属百济人,且黑齿常之与沙吒忠义之父沙吒相如交情莫逆,早年在故乡便一同响应百济复国的战争,战争失败后又一同接受了大唐统帅刘仁轨的劝降,并在刘仁轨的举荐下入唐任事。
这一次沙吒忠义传书,所言不无绝望之辞:背国入唐,唯以忠义求存。劫王外走,岂区区北门卑将能为?今公为大军元帅、元嗣宾友,仆则荒野孽徒,生死存亡、系公一念。故国亡余本已罪孽满身,公于唐国已洗旧孽、蒙恩新生,功勋卓著、威名远播,何必再啖食故人血肉、污己为功?
仆性拙智昏,丑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