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陶化坊郑家府邸已经是门庭若市。
代王选妃一事,神都士流上层本就人尽皆知,也都在等待一个结果。如今花落郑家,自然也就难免群众侧目。
午间中官入邸宣制取牒之后,随从的禁军将士们则直接便留在了郑家府上,从此刻便负责保卫新晋代王妃、一直等到王妃正式进入王邸。
禁军将士门前列戟,映衬得门庭威武气派,前堂则聚满了众多前来道贺的时流,一个个翘首等待接见。倒不是郑家一朝得势就变得倨傲起来,门高难入,而是因为此刻中堂也早已经坐满了宾客,实在是无从安置。
相对于前庭、中堂的哗噪,内院里虽然稍显安静,但在回廊、檐下并跨院之间也都站满了跟随各家主妇登邸的婢女、仆妇们。
郑家虽然是尚礼门庭,但也少经如此门庭若市的场面,甚至入府的宾客较之家奴、婢女数量还要多出数倍。幸亏中使入府的时候,还带来了一批宫婢,而代王、雍王以及太平公主也都各遣仆役入府助事,才算勉强应付下来。
饶是如此,主持局面的郑夫人也累得满脸细汗,唯恐人前失礼,不断的穿梭于各厅舍之间。不过也有她应付不过的问题,那就是各家来贺宾客频频问起何以不见王妃?
“良缘新成,大礼在即,裁衣、定妆并学礼诸事急就,实在不是有意怠慢宾客,王妃眼下真的分身乏术啊。”
面对此一类询问,郑夫人只能如此作答。
如此一番喧闹,一直持续到街鼓声响起,外来的宾客虽然潮水般退去,但郑家本宗族人与宫中和各贵邸派来的人众数量仍然极多。不过没有了太多外人在场,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但郑夫人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完,一身酒气、满面红光的郑杲已经在家人搀扶下匆匆行入舍中,待见夫人坐在席中,脸色顿时一拉:“内外诸事繁忙,你还有时间在此闲坐?”
“妾、妾只是小息片刻,刚才贺客太多,实在应对疲劳……”
郑夫人有错在先,这会儿更不敢作什么主妇姿态,忙不迭站起来垂首道。
“棺椁横陈,能得长息!经年闲养在庭,唯此短时忙碌,还要推诿偷闲?”
望着自家夫人,郑杲又是忍不住的怒气上涌,指着对方恨恨低吼。
“大喜临门,郎主不要作怒。妾、妾知错,这就入堂视事。”
郑夫人这会儿半点脾气也无,说完后便低头往门外疾行。
“又去哪里?外间杂事,委谁不可?你、你速往三娘子处去,无事也要殷问!”
郑杲叹息道:“我家娘子自是温婉知礼,不会计较前事。但你这拙妇狭计伤情,若还只是避不入前,日后如何相见!”
夫人得此提醒,这才又忙不迭点头,急往郑文茵居舍行去。
午间被郑氏家人从市间寻回之后,郑文茵也没有返回原本的客舍,而是被安排在内堂主人寝室中。房间中张设诸物已经被悉数撤除,自代王邸赶来的郑金指挥人重作铺设,并也留在郑家府上管理诸宫人。
此时这一座内院都被宫人们环拥起来,郑夫人至此也要通报才能入内。听到宫人禀告,郑金只是摆手道:“且让她在外候着。”
略作沉吟后,郑金行入王妃居舍,入门便闻到一股淡淡药香,开口问道:“王妃伤情可有大碍?”
宫中派遣的女医入前细禀,郑金听着,抬眼见到郑文茵身影由屏风后转出,忙不迭上前道:“王妃行动有不便,安坐即可,不要勤走再伤筋骨。”
“大内良医施药,自觉转好许多。阿姨入邸之际,便没有庄重迎见,有劳阿姨行走作事。”
在婢女莼儿的搀扶下,郑文茵敛裙向郑金微作欠身。
“王妃说得哪里话,妾是邸中老人,阿郎逢此大喜,恭勤恭劳都是本分。”
郑金上前将王妃搀回内室,看看居舍中在摆放完张设器物后稍显局促的空间,忍不住皱眉道:“礼程还需月余才能成礼,之间不乏群众出入。为王妃起居顺遂计,不如先移居履信坊旧邸?毕竟此处也是借居,太多人员、物事的出入,太过打扰主人。”
郑文茵闻言后只是歉然一笑:“家居简陋,委屈阿姨并诸内官人了。侍郎虽然不是一户叙齿的至亲,但也是同案祭祀的手足,婚庆大礼,哪分宾主。”
听到这话,郑金忙不迭作礼道:“是妾失言、失言了,请王妃勿罪。是了,郡君正于墙外待传,急切入问,险些忘了。”
“快、快请。”
郑文茵闻言后忙不迭站起来,婢女莼儿匆匆入前搀扶,见自家娘子还要行出相迎,眉头便皱起来,只是脸色方变,便觉手腕被自家娘子狠狠一攥,不敢再作异态,忙不迭搀着娘子往门外迎去。
郑夫人入门,见到三娘子门前等待,忙不迭趋行至前,还未开口,已经被郑文茵热情的捧臂迎入房间中。
郑金在房间中作陪片刻,便又起身告辞。待到行出房间后,她在外廊游走片刻,看到一名相熟的雍王太妃身边宫女,摆手聚在一起,忍不住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