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还有吗?”
“或许也是惧怕了王师的缘故。”秦凤路经略使赵哲拱手而出。“此番官家下令迎战,全军行进有度,御营诸军先占据四城,然后三路兵马至此立营,前后并无丝毫破绽,末将冒昧,金军便是意有所图,也未必敢来。”
“说得好!”吴玠昂然以对。“诸位说的都很好……我在坊州便知道,金军之强,毋庸置疑,但其强盛自有缘由……首在士卒坚韧耐战,次在骑兵往来奔驰,三在重甲坚固难伤,四在重箭锋锐……”
“而如今暑热难耐,金人战马瘦弱,士卒困乏,再加上此地地形复杂,士卒坚韧与骑兵之利已经大大削弱……”
“且自官家登基以来,上下一心,屡次与金人决死,我军早知金人终究也只是人,可伤、可死、可溃、可胜,所以士气渐盛……”
“至于兵器攻杀之利,女真有重箭,我西军也素来善用神臂弓……”
“甲胄差距倒是躲不掉,靖康之前,我军甲胄虽多,却多制作不良,靖康之后,甲胄流失许多,官家在襄阳立炉、大相国寺起坊,颇有成效,却多用于御营兵马……但事到如今,敌我两军甲胄都已经成定数,谁想要在一两月内补一补,怕是也来不及了。”
吴玠坐在主位侃侃而谈,下面立着的众将,乃至于几位中枢文臣则几乎无人不面面相觑,然后骚动之态,也愈发明显。
无他,随着这位新上任的吴太尉不停的阐述着自己的战争理念以及对眼下关西战局的看法,几乎所有人都渐渐意识到了这位吴太尉的战略意图,没意识到的也从其余同僚脸色那里有了猜度!
“金军虽强,但非不可战胜!”吴玠终于厉声作色。“反倒是在此处坐等金军援兵汇集,反而无救,倒是我军主力已经汇集,吴璘、李永奇也已至宁州,故此,当趁敌我军力最悬殊之时,发大军北上,直逼白水!并以曲端、吴璘、李永奇三将急袭北洛河口大营,以其首尾不能相顾之态,逼迫金军速速出战!”
众人面色煞白,却只是去看吴玠身侧坐着的那名年轻男子。
赵玖情知有些事情终究要自己出面,却是微微一叹,先问吴玠:“吴卿,你昨日想跟朕说的事情,与今日这番言语,可有不同?有没有因为朕今日拜你为帅,存了操切之意?”
“官家,”吴玠试图拱手而拜,却被对方抬手阻止。“若说臣没有感念官家今日恩遇而起操切之心,谁也不会信,但趁暑气正盛、兵力相比最大的机会主动出击之念,还有南北首尾并袭之策,却是臣早在坊州便有的念想,并非临时更改。”
“朕知道了。”赵玖强行压住心中感叹之意,却是起身相顾帐中诸将,面色不变。“诸卿……朕问你们,你们有谁比吴太尉更清楚北洛水周边的水文地理吗?”
众将相顾无言,这其中许多人都是西军宿将,北洛水沿线,尤其是这附近的水文地理恐怕谁都知道,但谁敢说比吴玠更清楚,那便是吹牛皮了。
此地位于渭北平原和北面丘陵地区交接处,而这块区域北面北面对抗金军至今的不是别人,正是曲端和吴氏兄弟、然而,便是曲端也离开此地一年才回来,吴璘也比不过自家兄长……因为正是吴玠去年在这附近的洛水对岸打了一场大败仗!又在今年在上游北洛水周边连续失了丹州、鄜州!然后又在刚刚北洛水沮水河口稍微赢了一场!
这块的水文地理,还真就是吴玠最清楚。
“那朕再问你们,自靖康以来,你们谁和娄室交战次数最多?谁又在与娄室交战中斩获最多?谁又与娄室有最近的交战经验?”赵玖继续相询不停。“便是与娄室交战的败绩之中,你们中又是谁保全的部队最多?”
所有人都沉默无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就是吴玠。
而且所有人也都醒悟,为什么赵官家要一力抬举吴玠担任这个帅位。
而赵玖眼见诸将各自无声,却是干脆起身离开几案,来到诸将之前,束手环顾左右:“不瞒诸位,朕听到吴太尉欲直逼白水,心中也是忐忑的,甚至有几分畏惧……但朕却也想问问诸位,此战若要朕不信吴太尉,又该信谁?你们若有谁在之前几问中自诩能越过吴太尉,并有他策,今日尽管站出来,朕说不得心中喜不自胜……可有人吗?”
王渊、王彦、王德、刘锡四人被赵玖扫视,各自无声,刘锡还干脆低下了头。
“若无人,”赵玖环顾一周,却又难得失笑。“便当遵军令而为!而若有人今日不语,将来临战不力,又或是以日后战局指摘今日吴太尉决断……却也无妨。”
众人愕然。
“因为此战若失利,朕怕是就不能与诸位追究军事了!”赵玖继续笑对帐中诸多军将,然后回头相顾。“吴卿,你既早有全局考量,便无须顾忌!因为朕也早有考量,早无顾忌!”
不知何时立起身来的吴玠嘴唇青筋微微跳动,却是重重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