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静静地流淌,绸缎一般。水面倒影着明月白云,客船仿佛行驶在天上。
二层的露台,一位年少的青衫书生轻轻摇动折扇,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他的身后,七名少女或站或坐,陶醉地合着节拍轻吟。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蹲在甲板上,正用芦苇叶折蝈蝈。比较谁折的更像,更漂亮。
下层的船尾,蹲着剥菱角的老船夫露出了憨厚笑容。
信公子的姐弟,真是属猫的。白天不见她们人影,到了夜间就快活起来,不肯把船停靠在码头歇息。
水流不急,夜间航行只需要在河道的拐弯处摆摆舵,调整方向就行了。待到子时三更,再把儿子叫起来换班。这一趟生意纯赚五十两白花花银子,跑完后,该在沿河的小镇物色宅子了。水上的生活太苦,儿子娶不到媳妇,女儿也嫁不出去……
轻微的噶噶声传来,好像尖利的指甲刮在木头上。
老船夫诧异地抬起头,望见船帮上冒出了一堆“水藻”。定睛一看,又好像是头发。
吧嗒……
手中的菱角掉落。
乱发飞扬,露出了一张皱纹密布的鬼婆子脸,张口喷出一道黑气。
老船夫来不及吼叫,便软软歪倒。
鬼婆子蹒跚爬上船,拄着拐杖向楼梯走去。
一条渔夫打扮的汉子从船头溜过来,道:
“婆子,那三个人睡着了。老子又喷了一口气,他们不睡到天光大亮是醒不来的。”
鬼婆哼道:
“哈儿,楼顶那个书生的血气旺得很,要当心点。”
渔夫嘻皮笑脸道:
“没得事,老子才学会了定身法。”
二者踏上了楼梯,竟然没发出一点“吱呀”声响。
才唱了半阙歌的信天游停下,摇头笑道:“来稀客了。”
婆子和渔夫走进露台,少女和童子“唰“地望过来。唯独书生毫无觉察,摊开手中的折扇,怡然自得地继续唱歌。
“转朱阁……“
“转转转,转你妈个头,转得老子的脑壳都昏了……“
渔夫恼火地抢前一步,抬手一指,喝道:
“定!“
书生立刻半张着嘴,一动不动了。
渔夫瞪大了眼睛凑近看,不由自主地摸自己的脑壳,道:
“咦,确实不动了。想不到,老子还是有一点儿法力嘛。“
婆子哼道:
“哈儿,办正事。“
渔夫连忙缩了回去,道:
“对对对,就是,办正事要紧。“
婆子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道:
“你们几个俏姐儿,捞过界了。“
王九儿微皱蛾眉,问:
“婆婆,你这是什么意思?“
渔夫一瞪眼睛,喝道:
“啥子意思,这还不懂!你们是陆鬼,俺们是水鬼。你们不在陆地上呆,跑到水面上来了。手伸得太长咯,是不是捞过界?“
王九儿瞟了汉子一眼,不卑不亢道:
“婆婆,大哥,对不起。我们只是乘船路过,不会停留的。“
鬼婆阴测测道:
“哼,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这个哥子是你们拘来的吧,先把他推到河里去,再办一件事情。要不然,老太婆就把你们的魂魄撕碎了。“
王九儿冷冷道:
“什么事?“
……
三分钟后,一直像个木雕似的少年打了个哈欠,听懂了。
两只鬼长期盘桓于潇水这一段,法力并不强大。亟需吸食活人的精气神,可两三年都未必碰到一个溺水而亡的。
刚巧,出现了一个天赐良机。
一伙盗匪宰了一头“肥羊“,因为分赃打起来,谁也压服不了谁,今晚约在前面的江心岛决斗。鬼婆的计划是,由王九儿等少女出面诱惑落单的伤者到水边,推他们掉进水里……
而盗匪分赃不匀的原因,是财物中出了一颗“神珠“。谁也搞不清楚是什么,又都不肯放弃。
“咦,龟儿咋个动了呢?“
渔夫见书生打哈欠,不由得搔搔头,走了过去。
信天游朝他挤挤眼睛,将扇面一拍而下。
那渔夫惊恐欲绝,动弹不了。从头到脚化作浓烟,被生生吸进了扇面。
鬼婆把拐杖一丢,才站起身喊“大仙饶命“。少年手中的折扇秒变龙形,张开口猛地一吸,生生将其吞下。之后连打几个喷嚏,朝河面喷出一口黑烟,显得愈发变得凝实晶亮了。
童童与妞妞飞快跑过去,把身子缩成黄豆大,骑上了龙背。
嗖……
小龙飞上半空。
两个小孩子紧紧抱住它,洒下一串“咯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