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信天游出现在南城门外护城河的吊桥入口处。
春汛的水流急,裹挟着树叶花朵冲刷石砌的桥墩,哗啦啦响。河宽一百多米,离城门二十米处有跳板,关闭时拉起。
门洞上竣刻的不是“南门”二字,而是“朱雀门”。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神鸟象征南方,接引灵魂上天。
一人一马,矗立河岸。
马,还是从云山带出的那一匹。
昨夜被姜黄涮洗过了,在阳光下换角度看,鬃毛变幻颜色。有时灿如金,有时亮如银。这货养尊处优一个月,比以前肥壮不少,估计是不能“草上飞”了。但胖乎乎好大一堆,颇具威严。
马前执缰绳的那个人,是华国行走的奇迹,双条腿残废三年,被“金身罗汉”一句话治愈了的田老汉。
他衣裳崭新,发髻梳理整齐,昂首挺胸,精神抖擞。
大道两旁,河边,集市,乌泱泱聚集了十里八乡赶来的一万多人,均肃穆无语。这些日子里,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一直在流传,令他们热泪盈眶。
天启王常常被讥笑窝囊,那是环境令他无所作为,对老百姓却真的好。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不感激?
两排彪悍的青年挺立于人群最前方,是四水帮精干。每隔十米出现一个头带纱帽,皂衣革带悬腰刀的武者,是密侦司谍子。
华族衰落,王国即将易帜。他们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是彻底豁出去了。
信天游重新穿回游侠儿服装,却摘除了蹀躞上“哗哗”响的钩环,把狼牙插在了衣衫内。习惯性地偏头斜仰,望了望太阳。
靠,黑子又增加了,今年必有小旱。师父恐怖的预言,征兆越来越明显了……
又看了看巍峨的朱雀门,道,走。
十六年前,襁褓中的他从这里逃离。十六年后,他要从这里堂堂正正进去。
白灵儿昨晚那番话,没产生影响吗?假的。回去后心里堵得慌,产生从未有过的撕裂痛疼。只好爬起来练习神针、魂印,进入冥想……
无论自己是谁,都不重要了。
冰灵王妃、夏星夫妇、阿二两口子,还有羊肠谷中战死的侍卫、无辜的路人、云山十万冤魂……
今天,我来祭奠你们!
马儿刚刚踏上桥面,百姓中突然有人跪下叩拜,高呼:
“恭迎王子归来!”
这一带头可不得了,呼啦啦全跪下了。“王子归来“的声音响彻云霄,许多人嚎啕大哭。
信天游的身躯一僵,很恼怒。章牧之这是,准备把生米煮成熟饭呀?
白马乖巧地停下,田老汉也不动了。
在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中,少年闭上了潮湿的眼睛。再次命令道,走!
师父曾经教导过,越复杂凶险的局势,越需要冷静。但该做的事情,还是一定得去做。
计划被调整了。
小胖子冯程谨小慎微,是对的。自己突破后实力暴涨,有点得意忘形了。“董舒“这个替代身份不可以暴露,会危及华文、董淑敏的安全。
不仅如此,在今天,所有与“董舒“密切接触过的人都不可以出现。
密侦司不是吃素的,派出的人早追查到芙蓉村与栖云郡,也许上午与赵甲、钱名礼、鲁贵一同返回。白灵儿一早派人去拦截了,避免与自己撞到一起。
尽管,纸包不住火。但亮出底牌和对方猜测出来,是两码事。
白沙城拥有天下第一的“神龙大阵”,属于最佳基地,必须拿下。原本只想赶跑周无羊的,今天必须宰了。
踢踏,踢踏……
马儿进了朱雀门。
一排排人肃立道旁,鸦雀无声。
少年长吁一口气。
总算不喊“王子归来”了,否则,真挺让人尴尬的。
到了朱雀大街的口子上,一帮白沙府的衙役拦住了去路。
信天游不难为他们,下马,孤身走入。
十里长街,店铺统统关闭,风吹得纸屑在路面滴溜溜转。中间无人行走,两侧的观众并不多,全是胆大包天者。也不怕神仙打架,踩死了蚂蚁。
一直走到了乐游坊,人群才密集起来。店铺依旧关闭,但二楼的每间窗户都敞开了,伸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脑壳。
街心搭了个一米半高的木台,铺红毯,垂红帷。台上摆放一张八仙桌,两把相对的太师椅,一个人缓缓抬起了头。
坊前,另搭了一个同样高的小彩棚。
中间的老道身穿杏黄袍,头带冲天冠,三角眼,尖嘴猴腮,想必就是周国国师,潇水剑派的大长老周无羊了。
他两侧坐着的道士,定是请来的化丹高手。外侧两位锦袍公子,右边是平安侯周平,左边那个就是周国二王子周凡了。
一条中年汉子笑嘻嘻迎上。
信天游愣住了,道:
“哦,怎么是你?我拿走了《仕女鹦鹉图》和西珠,欠下的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