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曾荣和家人们在一起吃了顿热闹的年夜饭。
饭后,曾富祥把两个炕几并在一起,一家人围坐在炕上,一边吃茶一边聊天一边守岁,说的最多的是那个远在千里之遥的小山村,那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还有他们的亲人。
曾富祥是最难受的,说到动情处他掉眼泪了,他是长子,既没有担起长子的责任把弟弟妹妹照看好,也没有替父亲把这个家撑起来,如今还得靠着妹妹才能过上不愁温饱的日子。
曾贵祥和阿华略好些,他们也思念父亲思念那个家,可也只是思念而已,并无愧疚多少之心。尤其是阿华,她都被逼跳湖过,因而,她的思念就更为单纯些,她思念的仅仅是那段苦难时光,心疼那段时光里出现的那个孤单、愤懑而又无助的自己,仅此而已。
曾荣上一世六岁就离家了,这一世在老家也只待了三个月,她对那个家是最没有感情的,故此,她是听的多说的少,怕一开口就露馅。
欧阳思晚宴时喝了几杯酒,他的话也比平时要略多些,也说那个小书院,说青山寺的那位高僧,说他可怜的寡母,说明年的春闱。还好,没有提曾荣也没有提朱恒和钱家。
翌日,大年初一,曾荣一早就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醒了,起来后,一家子按照老家的习俗吃了顿纯素的早饭,只有两道菜,一道白菜一道豆腐,白菜百财,百财百福。
约摸巳时左右,曾家兄妹四个和欧阳思一起进了钱府,一时行礼毕,钱夫人把曾荣独自带到后院喝茶。
言辞间? 钱夫人说起钱浅的亲事,说是在老家那边原本相中了一位少年公子,家世、年龄、才学都匹配? 对方十五岁中秀才? 旧年那会也是要去考举子的? 两家也商定好了待秋闱一结束就交换庚帖行纳采之礼。
可谁知就在临考前,那位少年公子突然病倒了,家里人去寺庙一问? 说是两人的八字不合? 说钱浅克他,于是,这门亲事就黄了。
论理? 这门亲事黄了只要不传出去也影响不到钱浅? 可那户人家因为自家儿子的秋闱被耽搁了? 这一等还要三年? 未免有些不忿? 有些不当之言就这么传了出来? 直接影响到阿浅的声誉,也影响到钱家的声誉。
这么着,钱夫人才带着钱浅急匆匆地进京了,一来是和丈夫儿子团聚,二来也是想在京城看看是否有合适人家。
曾荣听懂了钱夫人的暗示? 笑道:“还请夫人稍安勿躁? 老话说? 是你的跑不了? 不是你,强求不来,我相信? 一定会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我们阿浅。”
说完,顿了一下,曾荣又道:“其实姻缘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就比如我,再怎么敢想,也决计想不到有一日我会嫁给一位皇子。人都说,婚姻讲究的是门户相当,我一小小的农家女,一穷二白的,连一文钱嫁妆都没有的,别说皇子,就是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我也不敢奢望的。我想,有些人可能和我一样,因为这些外在条件困住了自己的双脚,却忽略了自己的心之所向。”
果然,钱夫人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为免太过激动泄露自己的心思,端起茶杯来抿了两口,这才开口道:“那你后来又是如何想通的呢?”
“时间,二殿下给了我两年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这两年,我奉太后也奉皇命去开导、照看并陪伴他,时间到了,有些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我们两个,可真成了老话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我是再也想不到,自己会千里迢迢进京,进京刚半年又进宫,进宫刚半年又进内侍监做女官,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在为今日做铺垫,夫人,您说,这姻缘神奇不神奇?”曾荣说完一笑,也端起了茶杯。
“确实很神奇。唉,我也是太过焦虑了,想着孩子今年就十六岁了,看到你,难免有些感慨。”钱夫人看着曾荣,总算明白为何太后和皇上都相中这个女子了。
确实聪明也通透,小小年纪就懂收敛自己的锋芒,看破不说破,会给对方留余地,既不因低到尘埃的过往而妄自菲薄,也不因平步青云的将来而沾沾自喜,难得,确实难得。
见对方依旧双眉微锁地看着自己,曾荣误以为对方还有什么难处,略一沉吟,又道:“还请夫人放宽心,今儿才大年初一呢,离年底还早着呢。不过说到这,我倒是有一事相求,论理,今儿是大年初一,我不该张这个口,可明日下午我就该进宫了,再次出来,恐怕又要三个月后了,有些晚了。”
曾荣要说的是请钱家帮忙在附近买一套二进的宅子,这笔银子曾荣打算自己出,这次出宫,朱恒给了她两千两银票,其中一千两是太后给曾荣的,曾荣寄放在他那。
朱恒的本意是让她拿着这银票给她家人置办点田地或买个铺子什么的,顺带再置办点家当,毕竟曾荣出阁是要从这娘家走的。
曾荣原本是不要这银票的,可朱恒说了一句话,他们是曾荣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他不希望他的家人因为穷被人看不起,对他而言,这点银子压根就不是事,更何况,其中还有一千两银子本就是曾荣自己的。
曾荣原本也是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