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曾荣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吵醒的,不过人并未及时清醒,眼睛也没睁开,以为还是在内三所呢,以为是外面的婆子清扫院子弄出来的动静,咕哝了一句,翻个身,想再赖会床。
可能因着这一年多她一个人睡一个大炕习惯了,她翻身的动作有点大,很容易就撞上了旁边的箱子,一声“哎哟”出口,她已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也忙跟着爬了起来。
一番紧张的更衣洗漱后,姜燕已端了满满两盆衣服倒进一个大木盆里,指了指一个空桶,命曾荣去提水,曾荣拎着空桶站到了井台边,这种活她并不擅长做,甩了好几下木桶也没装进多少水,后面还有人排队候着呢,一旁的姜燕也不上前,只两手交叉闲闲地看着。
曾荣没法,只得向后面的一位妇人请教,好容易把木盆里的水弄了个半满,曾荣开始坐在马扎上洗衣服了。
洗衣服倒难不住她,重生后她的衣服基本自己洗,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姜燕居然把所有活都推给她了,她自己搬个凳子坐在一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曾荣,随时指点,并一件件检查。
因是第一天,曾荣不想跟她吵架,可偏偏曾荣翻到一件被葵水弄脏的中裤,这下她不干了,把这条裤子单拎出来放到地上,随后又重新翻检了一遍,再查出了两条这样的中裤。
“什么意思?你不洗?”姜燕把眼一蹬,起身叉腰问道。
“不洗,这不该我干的活,我们这一组是伺候太后、皇上和皇后的,皇后如今正怀着身孕,这裤子是谁的还给谁去。”曾荣头都没抬,说道。
“你说不洗就不洗?你别以为这还是你之前待的地,这是浣衣局,你现在得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敢不听我的,拳头伺候。”姜燕一边说一边真举了举自己的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曾荣先是一愣,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
她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赤果果的宣战,之前在锦绣坊和司绣坊,再后来在内侍监,她从没有碰上这种人,甚至包括上一世她在徐家做丫鬟,遇到的都是些背后捅刀子或使绊子的,相比较而言,她觉得这种坏在明处的霸凌似乎带了几分可爱,一点也不可怕。
当然,这也是基于她有强硬的后台,否则,只怕也得乖乖听话,任人宰割。
姜燕被曾荣笑蒙了,再次举了举拳头示威,“喂,你没看见吗?我这是拳头,拳头,不是别的,你真不怕我对着你这漂亮的脸蛋来一拳?”
“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怕,怎么不怕,谁不怕疼啊?不过你能不能先去把田公公喊来,你问问他,你这拳头打下来,他这管事还能做不能做下去?他这管事做不了,你觉得他应该会先拿谁出气呢?”曾荣问道。
对方可能一时没听明白曾荣的话,眨了眨眼睛,曾荣也不解释,见旁边有看热闹的冲她使眼色,是方才帮她打水的妇人,曾荣起身拎着桶去打水,那人也跟着到井台边,曾荣才知,姜燕是田公公的表妹,多余的话那人没说,因为姜燕追了过来。
“喂,你方才话是什么意思?我打不得你,我打了你,就有人来收拾我,收拾我表哥?”
曾荣回了她一笑,“是,你若不信去问问他,还有,今日活我做了一半,剩下的交给你了。”
“你,你,你凭什么呀?你以为这是你的地盘,我跟你讲,你再不听话,我真揍你了。”姜燕见曾荣扔下木桶坐到她刚才的凳子上,又举着拳头追了过去。
“很简单,就凭我是曾荣。你别追着我晃了,看着眼晕,快去麻溜地把剩下的衣服洗了,一会耽误了日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对了,你刚才磕的瓜子还有吗?”曾荣一边说一边走过去,从她的围裙兜里掏出了一把炒南瓜子。
“味道还不错,挺香的,谢啦。”曾荣尝过之后举着瓜子笑着道了声谢。
别说姜燕蒙了,周围看热闹的也都蒙了,一个个瞪大眼睛瞅瞅曾荣又瞅瞅姜燕。
“你,你,你当真不怕我?”姜燕总算放下自己的拳头,她想起了昨日表哥对她说的话,多关照关照曾荣,不得欺负她,更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而她方才做出的那些举动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曾荣是否真有后台,她以为是田勇单方面看上了曾荣才托她照顾她,毕竟曾荣算是这浣衣局里长得最好看的人。
尽管她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这是昨晚大家讨论过后得出的一致结论。
姜燕见自己地位受到威胁,自是不甘,所以才有了这番挑衅。
不过她反应虽慢,但绝对不傻,弄明白曾荣话里的意思后,也就明白这个女孩子可能真不太好惹,跟以往那些送来的宫女不一样。
曾荣见她放下了拳头,再次笑了,很淡定地剥了个瓜子放进嘴里,方才回道:“不怕,你真打我了,肯定会有人收拾你表哥的,还有你也跑不了。”
“我不信,你真要有靠山,还能被送到这来?”对方撇了撇嘴。
曾荣笑了笑,指了指盆里的衣服,“你还是操心操心这盆里的衣服吧。还有,这裤子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