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直生活在宫里,尽管也经历过惨痛的过往,但因着十年的自我封闭,朱恒的本性还是善良柔软的,为此,他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甄晴这个女人。
若依他的本意,自然是想退回给皇祖母,他不想耽误她的大好年华,可他又委实做不到接纳她,不说他是个残疾人,就是正常人,他也不想勉强自己去接受一个不喜欢的女子。
可皇祖母坚持不肯退,说是没有她还会有别人。
如果他一定坚持要退,皇祖母就要把他的亲事提上议程,那更非他所愿。
不想留,又不能退,他该拿这个女孩子怎么办?
之前他倒是和甄晴谈过,说是留她在储华宫做几年管事姑姑,三两年后找个由头把她送出宫,再给她一笔银子好好去嫁个人,哪知今日她又反悔了,说要照顾他一辈子。
可他真的是不需要啊。
难不成真寻一个由头把她发配到浣衣局去?
左右为难的朱恒这天晚上没有回储华宫,但他命小海子和小路子把甄晴送回储华宫了,并交代这两人,下次若再不经过他同意把甄晴放进来,他会连同他们两个一并发配去浣衣局。
这件事到底还是惊动太后了,只不过太后也是有苦难言,若自己孙子是个正常人,她无论如何也会把甄晴送到孙子床上去,可如今这样,她也只能安抚安抚甄晴,赏了几样东西给她,又嘱咐她好些话,唯独没有说实话。
不知是太后的叮嘱管用了还是朱恒的吓唬起了作用,接下来这段日子甄晴倒是安分了不少,不再贸然闯进朱恒的住处,即便要进,也会挑曾荣不在的时候,且还会在外面问过小海子或小路子,请他们帮忙通传,而她来见朱恒也无非是给朱恒做了双银鼠手套或一个貂皮帽子,再不济就是鞋袜或亵衣什么的,总之,隔个三两天她就会送一样小东西过来。
朱恒自是不会去用这些东西,顺手就赏给了小海子几个,可小海子几个谁也不敢要,东西仍是留在了屋子里,被小海子几个收拾起来了。
再说曾荣得知甄晴的这些举动后,她倒是猜到了甄晴的心思,皇家怎么可能会任由一个顶着皇子侍妾名分的宫女出去嫁人呢?
万一把朱恒不能人道的消息传出去,皇家的脸面往哪摆?
因此,这辈子甄晴是出不了宫嫁不了别人了,所以她只能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朱恒身上,不求能得到他的心,只求他偶尔能发发慈悲看顾她一二足矣。
这就是做妾室的悲哀。
曾荣太明白这种感受了,故而,重生之际她就拿定主意,这辈子绝不做小,宁可不嫁也不做小。
可人生总有这么多的意外和猝不及防。
她也没想到她会进宫,会结识朱恒,会被朱恒青睐,更会被太后相中。
嫁与不嫁都由不得她了。
她能做到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不嫁,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女史官,嫁,也把自己放在掌事姑姑的位置,安安稳稳的,绝不去争宠。
其实,要依曾荣的本意,她宁可做一个女史官也绝不愿意去做小,左右宫里不嫁人的宫女和女官多的是,也不是什么特例,可奈何人总是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
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挟裹进去。
这日,又赶上一个大雪天,又该曾荣和李若兰当值,巳正,皇上还未下朝回来,曾荣正和李若兰说着今日朝会的反常时,储华宫打发人来了,说是虞美人发动了,看情形像是要难产,理应告知皇上一声。
论理,这事不归曾荣管,自有当值太监去回话,可当值太监去了一趟前朝又跑回来了,说是前朝正争论不休,皇上正一肚子火呢,别说一般太监,就是常德子也不敢这个时候前去打扰的。
谁知这个传话宫女离开没多久,瑶华宫又打发另外一位宫女来了,说是虞美人情形很不好,女医拿不准该保大还是保小,这事得皇上来定夺。
可执事太监刚跑了这一趟,委实不想再跑第二趟,正为难时,瑶华宫的这位宫女突然指着曾荣说:“曾史官,不如你去跑这一趟,正好虞娘娘是你老乡,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曾荣认出这位传话宫女是皇贵妃身边的随侍宫女,忙摆手道:“这位姐姐,第一,我只是一名女史官,传话这种事情不归我管,第二,我从未去过前朝,连地方都找不到,第三,你是瑶华宫来的,虞娘娘的情形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故此,还是劳烦这位公公带着姐姐去一趟吧。”
不是曾荣不肯跑这一趟,实在是里面水太深,她才不想被挟裹进去呢。
“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是皇贵妃的意思,皇贵妃说,若是皇上不好请,就烦你去跑一趟,皇上不会生你气。”传话宫女催促道,言辞中带了几分倨傲。
“姐姐要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去了,皇上脾气大着呢,我也没少被挨罚。”曾荣一听是皇贵妃的主意,更不想去了。
她就是一个小小的女史官,后宫妃嫔生孩子和她有何干系?皇贵妃为何指定要她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