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乱战的消息传回大国核心决策圈,其实不会很快,根据李解的判断,像吴国这样十分重视骑传、舟传的新兴霸主,通传全国,也要一旬时间,也就是十天左右。
而吴国的势力范围,远没有楚国来得那么广大。
同时吴国的地理复杂程度,也没有楚国那么夸张。
以进出淮河流域为例,因为云梦泽和大别山的缘故,楚国反而从北方领土出发,前往淮水,要比从郢都出发快得多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楚国在淮水两岸,多是据点型的军事基地,并没有真正长久经营的痕迹。
无非是想着时机成熟,再从本土平推,达到以点带面的效果。
运气好,那就是一波横扫。
运气不好,碰上吴国崛起这种未知状况,那就是损失惨重。
此刻,在大别山以南,柏举城邑之内,前来作客的那处大夫已经快疯了。
同为斗氏一脉,那处大夫这一支是权邑的地头蛇,主要靠郢都和汉水吃饭,在中央很有影响力。
而柏举则是军方大佬更多一点,斗氏好战之徒,大多都出自柏举斗氏这一支。
可是万万没想到,最近几年柏举最引以为傲的后起之秀斗士,居然在收复州来城之战中战死?!
但这不是那处大夫关注的重点,重点是:州来城丢了?!
“吴蛮李解犯我大楚疆土,杀我斗氏子弟,此仇,不可不报——”
咆哮不止的,是柏举斗氏的“武斗派”领袖之一,曾经拱卫过楚王的斗师。先王最惨的时候,吴王勾陈的战车,相距只有二十步。
一箭,就能改变很多事情的距离。
可惜当时太过紧急,年轻的斗师根本没有反杀勾陈的想法,而是毫不犹豫地贴身保护先王。
为此,身负六箭的斗师,当年差点直接战死。
但最终还是挺了过来,被人称作“负箭国士”,先王对斗师自然是极为感激,大别山的广大地区,基本上都是斗氏的猎场。
云轸甪这个州来大夫,想要在淮水站稳脚跟,就得获得斗氏的支持,所以每年州来城的收入,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给斗氏的保护费。
现在柏举斗氏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损失了精英子弟的羞辱,还有州来城这个淮水大城的收入。
想要维持“武斗派”的大嗓门,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州来城的特殊性在于,它还是非常重要的贸易中转站,可以通过和淮夷以及灭亡的淮夷国家后裔,进行大量的实物贸易。
很多柏举斗氏生产的垃圾,其实都可以从淮北交换来非常不错的东西,比如说蒲草、麻丝、粮食甚至是桑叶。
州来城,是柏举斗氏的重要组成部分,少了这一部分进项,整个柏举斗氏的运转,都会出现极大问题。
当斗师开始鼓吹战争的时候,整个柏举斗氏立刻响应,冷静言论根本发表不出,也正是因为财政压力巨大,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除非向中央讨要补助,但是此刻的郢都,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再掺和进去,柏举斗氏必须拿出合格的筹码。
而他们,除了将军、大夫还有士兵,并没有其它东西拿得出手。
盘算一下,最终都是要通过武力来说话,对内,政治斗争最后的挣扎就是武力;对外,恢复正常财政的方法还是武力。
都是武力,柏举斗氏号召对外,自然更加得人心。
不过那处大夫斗皇却是相当冷静:“今吴人来势汹汹,又裹挟淮上列国之精锐,若无雄兵,顷刻间,弗能速胜。”
“可令随、唐、英、夷共讨之。”
“闻随国曾响应号召,前往逼阳国。”
“此一时彼一时也。”
老迈的斗师持剑正色,“彼时随国恐惧我大楚,自求响应强援。今李解攻灭淮水城邑,兵锋直抵淮上,孰能知晓剑之所向?”
听了斗师的分析,那处大夫斗皇点了点头,国与国之间,谈感情都是比较扯淡的事情。
随国响应李解号召,派出士兵参加逼阳之战,也是为了有一个名分和强援,到时候楚国要是交恶随国,或者说楚国进攻随国,就不得不考虑国际影响力。
以前可能只要晋国出面,就能调停,但现在,可能随国就不需要请来晋国,直接就是淮上十几个国家一起组成联军抵挡楚国。
这种可能性,在以前是相当困难的,互相扯后腿,又或者互相暗地里给楚国当舔狗,都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正义联盟”就是个平台,在这个平台中,只有一起共进退,才能从江阴邑搞来“赤霞”布。
这还只是君主贵种最看重的,对于那些掌握实权的小国贵族而言,跟江阴邑的往来,发生了极大的商机,丰厚的利润,足够让他们团结在一个共同的目标下行事。
共进退的常态,自然会延伸到国家合作中去。
那么淮水两岸大大小小的国家,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吴国老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