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断开传音咒, 看了看元青手里提着的老魔修:“把他一起带回去, 让师父和师兄他们仔细审问。”
话音未落, 只听“噗”一声,老头身上突然喷出一股烟尘, 迷住两人的眼睛, 害得两人险些从剑上栽下来。
元青只觉手下一轻,待烟尘散去一看,抓着的老头不见了, 只剩下一根绳索。
他眉头一皱:“金蟾脱壳。”
两人御剑回身去追, 在千叶城中搜寻了一圈, 却哪里还有那老头的影子。
宋明沉吟道:“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先回门派吧。”
元青无法, 只得点点头。
两人走后,街角一棵火桑树背后探出一蓬乱草般的白发。
凭两个百来岁的毛头小子也想和老头斗,老魔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原来的窝是不能回了,住了几十年的地方,挪窝还真有些舍不得。不过一想到灵府里那块价值连城的慧心石, 千沟万壑的老脸上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连瞎了的那只眼都有了一丝光彩。
就在这时, 他的后心忽然一阵剧痛, 他瞪大眼睛, 回过身, 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两个戴帷帽的黑衣人, 正是先前将那青衣少年的佩剑和衣裳捡去的两人。
其中一人满手鲜血, 如钩的五指间捏着一颗“噗噗”跳动的心脏,漠然笑道:“这老东西的心竟是红的。”
另一人道:“主君命我转告你,下辈子小心些,不该看的少看。”
老魔修双眼圆睁,无法抑制地战栗起来,百年来他小心隐藏行迹,没想到终究因这桩买卖撞进了那人手里。
他张了张嘴,“哇”地吐出一口血,慢慢软倒下来。
他们在城中大道旁,不时有人、魔和妖从旁经过,只是低下头加快脚步,没有人多看一眼——在魔域这种地方,杀人越货稀松平常,时刻都在发生,全凭本事。
黑衣人搜了老魔修的身,又剖了他的灵府,搜出几样贵重的宝物,连同那块不知来历和效用的纹石一起塞进乾坤袋里,将血淋淋的残骸扔在一旁,便即转身离去。
没有人理会那老魔修的尸首,不一会儿,一群苍蝇“嗡嗡”地围了上来。
三日后,老魔修的乾坤袋、丁一的昆吾剑,连同那块拇指大小的红色石头,出现在一方紫檀小案上,由一个黑衣人跪地托举着,捧到低垂的纱幄前。
幄中依稀有两个人影隔着一方棋枰对坐,不时有“啪”、“啪”的落子声传出。
黑衣人跪了许久,帐中一局终了,两人收起棋子,棋子一把把落在笥中,发出“哗哗”的声响。
片刻后,帷幔动了动,一只手从纱幄中伸出来,骨节分明而纤瘦,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背上隐隐看得出青色的筋脉。
那手如抚琴般滑过昆吾剑乌黑而粗粝的剑鞘,绣着银色流云纹的水蓝广袖发出沙沙的轻响:“我最喜欢自以为聪明的人,他们最不愿听话,以为事事都是自己拿主意,故而做起事来也最卖力。
用起来倒比唯命是从的还顺手。”
黑衣人知道他不是在同自己说话,只是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地举着几案。
幄中的男子在剑上轻敲了一下:“收起来吧。”
另一个黑衣人毕恭毕敬地道一声“遵命”,膝行上前,双手捧过宝剑。
那只手又落在纹石上。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第三块,”那人饶有兴味道,“也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这回却是在问下属,黑衣人赶紧答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帐中人惆怅地叹道,“当初我只取他一只眼睛,不想最后折在了这块石头上。早知如此,倒不如给他个痛快,阿蓁,你说是不是?”
只见棋枰对面的人微微点头,头上簪钗发出细细的叮铃声。
“可有白家的消息?”幄中人又问道。
“回禀主君,”黑衣人道,“属下接到消息,白宗主已在纠集心腹死士,准备派往西洲边境,截杀连山君。”
男子拈起慧心石,将手收回帐中:“退下吧。”
两名黑衣人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出殿外。
“嗒”一声,慧心石轻轻落在星位上。
“好漂亮的石头,做什么用的?”对面的女子轻声问道,嗓音温婉如水,又带着股山泉般的凉意。
“慧心石,做傀儡人用的,”男子道,“你拿去玩吧。”
女子不解道:“你用不着么?”
“用不着,”男子道,“只要懂人心,就会发现活人比傀儡人更听话。”
“嗯?”
“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做什么样的事,”男子拈起一颗棋子,“明知也许成了别人的棋子,但不得不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因为他们忍不住。”
他顿了顿道:“比如白景昕,有天赐良机可以除掉阿毓,他能忍住么?再比如苏毓,知道害死他心爱之人的是谁,他能忍住不去复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