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望不见了。
他只是百年前的一缕元神,留在这里只为这一件使命,如今已经达成,便没了存在的理由。
纯元道君扔了树叶,拍拍手,最后往那小舟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夜色中。
四个傀儡人围着昏迷的主人,捧着脸一筹莫展。
连山君三不五时受伤,他们这些傀儡人个个都能算半个大夫,尤其擅长疗伤,但是这回他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经脉寸断加上元神破碎,纵然有小顶准备的大堆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旃蒙用手肘捅了捅阏逢:“喂,小顶姑娘不是还给了你一瓶救急的灵液么?”
阏逢摇摇头:“这是给道君补气的,道君现在到处漏风,往里补气有什么用?”
柔兆道;“里头还有鲛血,道君现在这样子,一口灌下去怕不是要了他的命。”
强圉默不作声点点头。
阏逢摸了摸下巴:“要不先带回去,让小顶姑娘喂……”
柔兆:“对对对,小顶姑娘喂,喂死了道君也不会怪她的。”
几人纷纷点头,道君外强中干,平常张牙舞爪,一见小顶姑娘比红豆包还乖。
……
小顶睡得正沉,恍惚间只觉心脏一缩,随即狂跳起来,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腾”地坐起身,冲着墙上的洞叫了一声:“师尊——”
旋即想起师父去西极了,东轩空无一人,她重又躺下,发现里衣不知什么时候被冷汗湿透了,心脏仍旧擂鼓似地狂跳不止。
方才似乎做了什么梦,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床边窝里的灵虎被她吵醒,警觉地撑起四肢,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水蓝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莹莹的光。
小顶凌空“摸”了一下红豆包的脑袋:“没事,你接着睡吧。”
灵虎“咪”了一声,重新趴回窝里,舔舔爪子。
小顶起身下床,找出一身干净衣裳,去浴堂洗了个澡,回到房中,换了床褥,再躺下却没睡意了。
闲着也是闲着,她索性潜入灵府中,翻出天书来读。
这些日子她又认了不少字,很多时候已经不需要借助金笔帮忙了——反正整本书有□□成都在写连山君和小顶在各种地方、用各种姿势双修,跳过这些,剩下的内容少得可怜。
她翻到连山君去西极取药那段,和十洲法会一样,天书写得十分简略,连山君在西极的遭遇一概没写,只说伤了元神,似乎还伤得不轻。
但他得知小顶跟着丁一逃走,发起失心疯来,还杀了许多人泄愤,说是差点入魔,好像也只是旁人遭殃,自己仍旧活蹦乱跳的。
书里的小顶回到连山君身边,立即替他疗伤——不用说,照例是双修。
反正按照天书里写的,双修包治百病,连心魔都能药到病除。
小顶略微放心了些,书里的连山君都活蹦乱跳地从西极回来了,她提前准备了那么多补元神的药,还让阏逢带上绿帽子和补气灵液以防万一,想来师父肯定能化险为夷。
她收起天书,拿出当初师父教她炼丹用的入门典籍,把第一卷又通读了一遍——明日是她第一堂丹道课,第一次给人上课,可不能砸了师父的招牌。
……
翌日晌午,她抱着书来到紫玉峰的丹房。
归藏好几十年没开过丹道课了,这间丹房也锁了几十年,虽提前洒扫过,走进去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尘土和朽木的气味。
屋子里摆了二十多张药案,每张药案前有个小丹炉,另外云中子还从大昭峰拨了两个傀儡人来,学生不在的时候帮忙看火。
小顶到得早,学生们都还没来。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第一堂课要用的材料,分门别类地放进小瓷碟中,正忙活着,身后门帘一阵轻响,她正纳闷哪个学生那么勤快,便听来人道:“小师姐。”
小顶心头一跳,手一抖,便将半瓶金液洒在了腿上。
她放下瓶子,正要从袖子里抽帕子,一方素白的细苎帕子被一只干净白皙的手放到她面前的药案上。
“用我的吧,”丁一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是小师姐不嫌弃。”
小顶道了声谢:“这东西不好洗,清净诀也洗不干净,小师弟的帕子那样白,别糟蹋了。”
说着还是拿出自己的丝帕,帕子一角绣着只圆滚滚的大红鸡,针脚很粗糙。
丁一默默收回自己的帕子,指着大红鸡道:“这是小师姐绣的?”
小顶微露赧色:“绣着玩的。”这是她跟着碧茶学的,本来想练好了给金师兄绣个香囊什么的,哪知还没等她练好,金师兄已经瘦成半个了。
丁一目光动了动,出了会儿神方才道:“小师姐的手一直很巧。”
小顶含糊地“唔”了一声,把帕子团成一团胡乱塞进乾坤袋里。
好在这时候别的学生陆陆续续到了,丁一坐回自己的药案后,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始终若即若离地追随着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