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钮祜禄氏去世那一日, 紫禁城下了十七年的最后一场雪, 偌大的紫禁城银装素裹,庄严而又哀戚。
年轻的康熙帝再一次失去了妻子,他心中悲伤,然生而为男子, 又为帝多年, 竟只能容忍自己在钮祜禄氏的梓宫前软弱片刻, 出了殡宫便又是雄韬伟略的帝王。
故去的人终将被时间永远的带走,活着的人生活依然要继续。
后宫不可无人主持, 遂康熙将宫权全权交给了贵妃佟佳氏, 成为了皇后钮祜禄氏去世之后, 后宫的另一位掌权者。
大多数位低的嫔妃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一副奉承之姿, 可那些或有子嗣傍身, 或家世不俗, 或有宠爱的嫔妃,底气足,对她的尊敬十分有限且不达内心。
以至于在贵妃佟佳氏看来, 就算她如今在宫中志得意满, 既有宠又有权,这贵妃的名头较皇后来说, 总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而且她始终未有生育, 这是不足之二。
农历十月末, 庶妃乌雅氏生下一子, 正值贵妃佟佳氏身体微恙,康熙便有心将此子送至贵妃处抚养,因此和太皇太后商量。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反而问道:“哀家听闻,你那怀有身孕的庶妃那拉氏,前些日子在御花园惊着了?可好了?”
康熙答道:“动了些胎气,如今在卧床养着。”
“金蝉呢?伺候的人不精心,中暑了,竟是隔了一日才知道。”
爱新觉罗·金蝉,是康熙的第三女,荣嫔马佳氏所生,今年六岁了,身体一直还算康健。
康熙先前两个女儿皆未留住,遂对这个实际上的长女还算疼爱,屡屡想起她受了苦楚,又是心疼又是震怒,“那些刁奴,已经送去慎刑司了。”
“皇帝。”太皇太后平静道,“仁孝皇后与孝昭皇后执掌宫权时,从未发生过类似之事,便是太子身边的容歆管宫务那两年,也未有宫人敢明目张胆对皇子公主照料不周。”
“这……”康熙很快便明白祖母之意,叹道,“此事佟佳氏确有失职,只她身体弱,难免有不周之处。”
这时,并未避让出去的皇太后突然道:“再弱,能有孝昭皇后病时弱吗?”常抱病的佟佳氏不是依旧活的好好的……
太皇太后和康熙皆向她看去,皇太后又闭上嘴,一言不发。
而太皇太后开口道:“她若是身体差管不了,便将宫务分派给荣嫔惠嫔几个,再不济,哀家还在呢。”
太皇太后已经六十多岁,康熙如何能教她老人家再辛劳,便道:“不敢烦扰皇玛嬷荣养,若是佟佳氏确实□□乏术,朕便指派呐喇氏协理。”
太皇太后眉头依然未舒展,“仁孝皇后为规范后宫制度打下基础,孝昭皇后又秉承仁孝皇后之志巩固后宫典制,按理说,这后宫之事是繁琐了些,但依照规矩行事该是不难管的,佟佳氏……到底还是差了些。”
“不堪为皇后。”
对于太皇太后的话,康熙认真道:“孙儿明白,如今宫中嫔妃皆难以服众,遂孙儿暂时未有立继后得打算。”
“皇帝心中有数便好。”
而由贵妃佟佳氏抱养乌雅氏之子,太皇太后并未有任何言语,显然并不在意此事。
遂,孩子满月之后,纵使乌雅氏黯然神伤,由康熙起名为胤禛的皇子还是抱至承乾宫,由贵妃佟佳氏抚养。
容歆对后宫这些事情皆不关心,因为太子胤礽,出痘了。
她这么多年唯一做的一件符合自己前世的事,便是在讷敏进宫没多久,借着自己母亲丁氏祖籍在南边儿,提前提及江南似乎已有人痘接种之法。
她做事是极小心地,幼年时便在母亲耳边暗示过几次,然后一直等着合适的时机说出来。
丁氏那个性子,根本不会往深了想,所以康熙派了人去询问她时,她只记得好像确实听过这几个字,但又说不出出处。
而康熙因为年幼时得过天花并且治愈,不似顺治帝对天花那般被动,反而一直积极地寻找治痘之法。
既然有此一说,太医们又隐约能从典籍中窥见一二,康熙便派人去江南打探,果然查到,明朝便已有关于此接种之法的相关记载,江南也有大夫一直沿用此法,只是未曾普及。
早年康熙便在太医院设立痘诊科,将那位大夫请回京城,太医们和他一同研究此法多年,再加上康熙幼年时的治痘之法,已经颇有些成效。
所以太子出痘虽有些危急,但太医们还算从容。
可即便如此,康熙爱子心切,依然决定停朝十二日,奏章全都送往内阁,他则是准备一心一意地陪在太子身边。
天花传染性强,太子出痘时,要与他人隔离。容歆迅速地便安排好她手头上那点事,便准备去陪同太子度过出痘的危急期。
“容歆,还是我陪着太子殿下吧?你幼时没出过痘,我年纪大,万一染上了也没关系的。”齐嬷嬷说出此话,并未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是真的愿意为太子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