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占了房子,那就理应拿出银子将死者厚葬,而不是只备一副薄棺,连出城的马车都舍不得雇。还有——”他看看这当空的太阳,冷哼一声,“如今什么时辰?哪户人家送葬是在这个时辰的?本王就想知道你们为何不晨起送葬,可是家里有什么规矩?”
边上围观的人里有就住在隔壁的,当时就开了口说:“哪有什么规矩啊?还不是因为他们两口子起不来榻,想多睡一会儿。一天到晚好吃懒做,整条街都知道他们俩什么德行。”
权青画点点头,“嗯,那就罪加一等!”
官差揖手:“是。”
“另外——”权青画又道,“本王适才亲耳听见他们说话,说的是要把这个侄子卖到人伢子那里去,用卖他得来的银子再去买个婆子回来伺候。记着些,这更是大罪!”
官差再揖手:“殿下放心,临安府一定秉公办案。”
二叔二婶傻了眼,眼瞅着官差上前来拿人,那二婶干脆就开始撒泼。官差提醒她:“看清楚了,为你定罪的人是尘王殿下,这可不是你们邻里邻居打架生事,还带撒泼打滚的。你再叫唤,小心激怒了尘王殿下,直接砍了你的脑袋!到时候官府都不带管的。”
二婶吓一激灵,再也不敢乱嚎乱叫,二叔更是胆子小,抱着头一个劲儿地跟官差说:“别打我,别打我,我知道错了,官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官差都被他逗笑了,“敢不敢的也没有下次了,先把今儿这关过了再说吧!就你俩这种罪,占人家房地还要卖人家儿子,不在大牢里待个十年八年的都出不来,整不好直接就砍了。”
二叔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二婶还能挣扎几下,但也拧不过官差,很快就被带走了。
围观的人又指责了二叔二婶一会儿,还可怜了虎子一番,最后也都散去。就剩下那四个抬棺的人还在原地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看看地上放着的那口薄棺,最后,一个胆子大些的人问权青画:“殿,殿下,咱们怎么办啊?这棺还继续抬吗?”
虎子已经走到棺前,跪了下来,学着权青画的样子把一只手搭在棺木上,但却没有权青画搭得那样平静。
他在哭,没有声音,只有肩膀在颤抖着,有个抬棺的年轻人见他实在可怜,就蹲下来跟他说:“孩子啊,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好在你现在跟着四殿下,以后肯定不愁吃穿,你爹泉下有知也能放心的。你命好,有四殿下肯要你,要不然落到你那二叔二婶手中,指不定成什么样呢!特别是你那个二婶……唉,不提也罢,总之你好好的,好好活着。”
虎子还是哭,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他回过头去看权青画,正看到权青画给抬棺的人递了一张银票,然后说:“先把棺木抬回屋里,然后去买副厚棺重新妆奁。今日不落葬,到第五日再说。到时雇马车拉棺出城,你们辛苦一些,跟着一起去落葬。另外再安排人刻墓碑,就说是本王的吩咐,最晚明夜子时,务必刻完。这银票除去这些准备的东西,剩下的全归你们,但你们若是贪图银子不备好的棺木和墓碑,本王绝不轻饶。”
接解票的抬棺人一看,银票是一百两。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数目太大了,就算要准备棺木和墓碑,剩下的也太多了。何况人家不用他们抬棺出城,他们只是跟着马车走,帮着到郊外挖坑下葬,这活儿可轻松多了。
一般干这种活,四个人也就给二两银子,最多再管顿晌午饭,那还得是被有钱的人家雇去。若只是平常人家,辛苦一样的付出,银子却连半两都给不上。
这人也实在,连连说:“这给的实在太多了,外城没多少值钱的棺木,最好的也不过几十两。毕竟大户人家的棺木都是提前定好的,咱们买现成的这一百两银子真花不出去。”
权青画却摆摆手,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却可以给虎子买个心安。
他告诉那几个人:“尽量买好的棺木,墓碑也要用好料,但时间上也得算准了。一般停灵就是三日或五日,今儿是三天整,给耽搁了,咱们就在第五日再下葬。这孩子家里人少,你们办完了事要是方便,就过来帮着守个灵,事后本王另外有赏。”
虎子爹的丧事这才算像样的办起来,那四个抬棺人很乐意帮着守灵,还自发去买了白布白幡什么的,纸钱也又补充了许多。香案上也摆了水果和点心,附近的邻居也过来上香了。
虎子看着这一幕,就想到前几日的光景。明明二叔跟父亲是亲兄弟,可是把父亲的尸体领回来他是那么的不乐意。本来灵堂是要摆在他家里的,可因为家里出的是命案,满屋都是血,二婶害怕,这才摆到了他们家。
就因为家里摆了灵堂,二叔二婶觉得不吉利,无时无刻不在骂他,也骂他的爹爹和娘亲。骂得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他却都得忍着。因为不忍不行,不忍的话,二婶就会把他爹爹的棺木扔出去,把灵堂也撤掉,还不给落葬。
他还小,家里事情又发生得突然,就算上街要饭也来不及,便只能忍着。何况亲人尚且如此,他凭什么指望外人能真心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