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丞相府。
自掌政之初,诸葛亮就去信江东,邀兄长诸葛瑾入朝参政。
同时朝中各种事务也都一股脑压到他头上,最先要解决的不是别的,而是御史中丞廖立。
御史台最初的领袖、主官是御史大夫,是先秦、前汉的丞相副手,司职监察百官,可谓位高权重。
在后来发展中,丞相都被削弱职权,从日常百官体系里删除,御史大夫也遭到削弱,改名为司空、大司空,剥夺了实际主管御史台的权力。
御史中丞是御史大夫的副手,御史大夫不在了,自然由御史中丞主管御史台事务。
相比于位高权重的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是位卑权重……相对好管一点,同样道理的还是后汉的尚书、刺史。
关羽交割朝政前,因公卿集议朝政时廖立有不当言论,被关羽送到廷尉府治罪。
刘琰这个廷尉本就不是很有性格,或想搞事情的廷尉……暂时找不到廖立的其他严重罪行,也就押着不动。就准备等大将军走了,再把廖立放出来。
问题就这么出现了……丞相许可,朝廷支持,廷尉府放行,可廖立不愿意出来。
谁也不敢打赌,万一这个家伙也死在狱中会引发什么事情。
这个头疼的事情困扰刘琰,但丞相似乎对廖立的这点小脾气缺乏兴趣,没有再做处理。
相府,偏厅。
诸葛亮与诸葛瑾会面,诸葛瑾率先提及廖立一事,表示担忧:“廖公渊高风亮节系南国名士,因言获罪,实令江东、江西之士忧虑。我来时于武昌拜谒贺将军,皆虑朝廷不能容人。”
诸葛亮听了只是笑笑,坦然回答:“此大将军所使手段,欲使我示好廖公渊,便于掌政。至于廖公渊,此惜命之人,今盘桓不去,非是有意刁难,而是郤尚书之后,他无颜见世人。”
郤揖太过刚烈,给了朝廷狠狠一巴掌;作为北府一系在朝中职位最高的廖立,则在事件中表现温和。原本没有什么过失,可有郤揖做鲜明对比,自然给廖立带来许多舆论压力。
廖立本身又觉得有愧于郤揖,这才待在廷尉府不动,本就有帮郤揖出气的意思。
等时候差不多了,廖立自己会出来……所以没必要过度担忧,朝廷没有迫害廖立的用意,廖立也没有拼死反抗的意思。
诸葛瑾相信这番言论,自己兄弟何等高傲,是不屑于撒谎的。
可江东士人的忧虑是真实存在的,他转而询问:“今起倾国之兵,欲一战灭魏耶?”
从敌我形势上来说,这的确是一场灭魏的倾国之战,朝廷主力集结进攻雒阳;另一路集结大军于泾渭河口虎视河东。
从战略上来说,这是汉军整体的配合作战。
到现在为止,南阳府兵与赵云卫军都保持了极大克制……所以府兵依旧是汉军集团中的一股力量。
而魏军,也在汉军东西夹击的过程中,兵力两分,分别屯于雒阳、河东。
可实际上不是这么一回事,雒阳魏军已成为北府仆从军;河北、河东魏军已经成为汉室朝廷的仆从军。
这场战争,更像是傀儡戏,北府去打汉军的傀儡,汉军来打北府的傀儡。
诸葛瑾问的很宽泛,诸葛亮也要谨慎回答。
北府保持了极大克制,朝廷也要保持相当程度的克制,不能有不当言论。
对于更大范围、持续更久的战争……丞相本人也是抵触的。
处于时代的转折点,今后道路究竟在哪里……这才是英杰之士应该追寻、探讨的重点,而不是谁来当皇帝。
很显然,魏国是国贼,不仅是刘姓汉室的贼,也是汉家制度的贼。
可北府呢,是篡汉的内贼,可制度上与季汉是一脉相承,且青出于蓝的。
消灭北府的代价实在是太过高昂,也是不切实际的,对此大将军也是有所认知的。
大将军执意冒险,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愚忠先帝,更是因为翁婿关系。
放纵北府做大、替汉,或者与北府谈判……当世人怎么看,后世人怎么看?
怎么看,都有一种汉室执政的丈人,把汉室社稷偷偷转手贱卖给自己女婿的嫌疑……反正以后做皇帝的是他外孙,不是别人。
出于这种特殊的避嫌、洗清嫌疑的心理,大将军才执意死保汉室社稷,拒绝了更为理智的谈判。
至于大司马张飞,这里没有那么多说法,原因很纯粹,就是愚忠先帝;魏延更简单,是无条件支持大将军。
这就是朝廷内幕,没什么好掩饰的。
或许也是了解到这些因素,北府才在田信控制下,始终保持克制。
现在任何失控引发的冲突……流的都是自己人的血。
有这个共同认知,那很多事情就有了共同的底线,和默契。
故,这种半公半私的会面场合,决不能说什么气话、场面话。
诸葛瑾是代表江东、江西来的,这是一股中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