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抵达清水口时正好是次日清晨,估算时间,满宠、秦朗分别发给邺都的捷报也堪堪抵达。
一场久违的胜利让曹丕颇感世事无常,可已经有更高追求了,对这场战争的胜败并不是很在意。
他与秦朗一起吃早餐时情绪稳定,令秦朗略感奇怪。
以对曹丕的理解,遭遇臣子的驱逐,没当场气死就已经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能活着跑到清水口,可以说是邺都方面经验不足,或者说邺都那边缺少勇气,不敢去赌司马懿的立场。
司马懿固然受到皇帝很大的器重、提拔,彼此之间感情是很深厚的。
皇帝受了委屈,或者被害,司马懿不管是成全自己的感情,还是维护自己立身之本的形象,都要有所举动。
可北府、汉军在侧虎视眈眈,司马懿难道真的敢打一场内战?
所以邺都方面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连一个众叛亲离的皇帝都圈不住,还能指望邺都方面能做成什么事?
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选择皇帝,起码能跟着皇帝远离邺都那些做事瞻前顾后,错失良机的家伙。
不过也不能指责邺都方面的人迂腐、蠢笨,实在是没人愿意站出来承担责任。
软禁皇帝,这么大的责任扣到脑袋上,会影响整个家门风评的;若是司马懿起兵讨伐,极有可能成为晁错第二。
秦朗思索之际,曹丕已经看完满宠、秦朗的奏报正本……上奏给皇帝的自然是正本,给监国太子的只能是副本。
看完这份大捷奏报,曹丕多少有一些迷糊……实际俘斩绝不可能有七八千,撑死也就千人左右。
所以这次渡河参战的汉军规模应该在三千人左右,正好被满宠、秦朗堵住,或许是半渡而击,总之击溃了这支渡河汉军。
俘斩三分之一,三分之一跳河逃亡,大概还有三分之一也就千余人向西逃遁。
因为兵力不足,所以这支溃兵企图以诓骗的手段赚走汲县坚城,好在县令武垓做事谨慎留了一手,成功重创、再次击溃这股败兵。
从奏报、汲县方面军情通报来看,一切都能说得通。
曹丕估算这支溃兵的危害和可能的去向,问:“元明,溃兵至多有多少?”
“回陛下,至多不过一千五百人。”
秦朗神态镇定,又补充说:“汉军喜好裹挟民壮,臣闻汲县屯戍之兵走散几近三千之众,其中必多有遭胁迫、裹挟者。臣以为,若不能迅速扑灭这股溃兵,则河内有糜烂之虞。届时民变皆反,敌众或可达二三万之众。若是举众向西依附北府,将成大祸。”
两三万河内籍贯的兵员……今后北府动手,有这批熟悉河内地理水情,乡土风俗的吏士,以及本身复杂的人脉,那北府攻取河内,易如反掌。
好在河内西部与弘农郡交界处已经迁走人口,成了荒地,算是一条缓冲带、警戒线。
北府兵想要进攻河内,就先要经营荒地,设立哨所、烽燧,修葺道路等等之类……这都需要花费时间,这段时间里足以进行全面动员。
那少少的一点汉军溃兵有没有可能搅乱河内?
曹丕听了秦朗做出的最坏预测后表态:“元明,有道是穷寇勿追。这既是穷寇,也是归敌,迫之以死,其必以死相争。若河内为溃兵搅乱,北府、汉室必轻视国家,虽系利好,然国家新遭动荡,正是君臣相疑之际。若再遭此大败,民心瓦解,人心思变,国将不国矣。”
秦朗做思考模样,片刻后才很不甘心的点头:“依陛下计略,可是放归其军?”
“嗯,礼送出境。”
曹丕眨动眼睛:“既是溃兵,自会见好就收。彼若不信,可遣使游说。”
派人做人质?
秦朗第一时间领悟到这一重用意,反正已经拿到了‘胜利’,已经够体面了,现在把体面维持到底,就能结束这一切。
可皇帝知道的军情,跟自己所知的实际军情有些不同。
汉军敢袭夺汲县,说明所图非小。
这样雄心壮志想要大干一场的汉军,怎么可能好言劝退?
如果能劝退,让自己弟弟去做人质也是可行的。可劝不退的……又不好向皇帝挑明,秦朗只能勉为其难接受这个皇帝眼里有碍体面,也不好操作的工作。
就这样一场早饭吃完,曹丕当即跟满宠的镇南军、黎阳水师混合,直接向洛阳进发。
只要进入洛阳城,那他依旧能当一个体面的皇帝。
为了向洛阳驻军展示威风,昨天抓住的俘虏又都随船前进……反正洛阳在上游,划船的俘虏越多越好。
这可苦了秦朗,在邺都方面接手河内防务之前,目前由他来负责河内的战况。
哪里是什么一千余人的残兵,分明是汉军主力!
他苦着脸回到零散、稀疏的军营,曹林、曹茂一起迎上来,秦朗埋怨自己:“汉军后路断绝,然其军势未解,可见已存死志。陛下不知内情,却使我率军驱逐,使之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