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关羽闷闷不乐,在内庭暖阁里抚琴,食指反复拨动几根琴弦,声乐一起一伏,也断断续续。
内庭走廊,得到召见的尚书仆射郭睦趋步而行,略带轻微喘息来到暖阁门外,拱手:“公上。”
“进来。”
关羽起身来到暖阁中间,也不作色,直问:“今日尚书台之中,何故生变?”
郭睦愕然,先是坐稳,回忆事端前后,回答:“公上,尚书台中兵部尚书邓伯苗以为不妥,我等亦深以为然。”
“那究竟是何缘故?”
关羽手里抓一枚玉环细细把玩:“可是孝先之故?”
“公上,与陈公虽有缘故,可具体事在问责。”
郭睦直言:“陈公若在北,不问朝中事务,我等自能声援大司马,助力此事,冒险发布诏书。”
说的很明白了,就是简单的担心问责。
不止是邓芝察觉招抚公孙氏存在风险,其他人都有一定看法,觉得有张飞一厢情愿的主观因素在影响;可出于制衡北府的朝廷大略来说,为附庸公孙氏而冒险发诏,属于一种行为正确。
为了正确而正确,所以朝议顺利通过,尚书台也能通过。
可偏偏,田信翻越南山出现在南阳,正向江都进发……如果尚书台在这个时候发布这个诏书,引发损失,那必须要有人负责。
尚书令、尚书仆射的责任不好细分,但绝对会落在兵部尚书邓芝,礼部尚书孟光这两个人尚书头上,或者一轻一重,谁都难跑。
仗着田信到来,也不想独力承担问责,所以邓芝站出来反对;孟光也跟着反对……如果其他人强行推动,通过,那出了事情,责任就跟邓芝、孟光无关。
很简单的事情,没人肯主动担责任,为张飞的计划做筹码、担保。
如果没有魏国大破鲜卑的事件,那张飞促成公孙氏内附,是有一定把握的,自然有人愿意冒险,跟着张飞赌一把。
可现在情况已经劣势,再为张飞计划去下注,怎么看怎么亏?
尚书台九个人,除了孟光是个添头,余下八个人都很重要,谁肯牺牲?
甚至,想牺牲自己的前途为张飞做担保,也是没有资格的,他们无法单独决定自己的仕途,或拿擅自拿这个做赌注。
关羽失望之色浮现,问:“难道邓芝不知道今后去向?”
“亦有所知。”
郭睦回答时垂头,邓芝会在明年正月的大朝会时被外放为郡守,所以现在尚书台的诏令签发即便追究责任,一时半会儿追不到邓芝头上。
如果邓芝明年还留在尚书台,那追责跑不了,该多少惩罚就多少惩罚。
可兵部尚书邓芝,下放为某郡郡守,那追责也就形式为主。
何况,帮了张飞一个忙,给足了关羽面子,真要追责,又能追多少责?
所以说的再直白点,在这一轮的抉择中,邓芝还是坚定的站到了北府立场。
孟光实属随风倒的角色,无关大碍。
关羽心中拥堵,越发的不痛快。
老一辈元勋旧臣如孟达那样的耍耍脾气还能理解,可你邓芝算怎么一回事?
即便搞事,你邓芝也没有资格擅自挑头。
这不仅不给面子,还有意使自己难堪!
关羽有心惩戒邓芝,但现在也非良机,邓芝这回算主动跳出来反对,所以肯定会在明年大朝会时外放,躲开朝中纷争。
思索间,内庭走廊上有急促脚步声,关羽更是不快,就见府内亲卫将疾步而来,面带惊容:“公上,陈公仗其马快,突至江都,正往大将军府来!”
“我今日在兰台受凉,颇为不适,不便见他。”
关羽当即嘱咐,见亲卫将离去,又对郭睦说:“朝廷上计即将举行,我与孝先不便私下相见。”
郭睦也起身,拱手长拜:“职下明白,会向陈公诉说明白。”
关羽疲惫摆手,也目送郭睦离去,只觉得这个女婿咄咄逼人,不似以往谦和。
特别是关中决战,几乎是堵上了一切,至今已无退路可言。
即无退路,又来看自己做什么?
关羽心绪复杂,不时长叹,也就是自己女婿,自己又做不来金日磾那样的大义灭亲的事情。
终究是自己老了,对未来缺乏信心,若年青十年,哪会这样宽厚、慈善?
夫人益阳君赵氏也听闻田信到了门外的事情,匆匆来到暖阁,就见关羽神色颓败,似在犹豫就劝:“夫君,孝先越武关之险恶,此来必有目的,何不相见?”
听到这话,关羽脸上不再犹豫:“今推脱言语已然出口,哪能再改?”
益阳君唯有长叹,接过侍女递来的外袍,转身就往外厅走去。
自然不能真的把田信拒在门外,就连日常办公理政的前厅都不适合招待,田信被引入了中门以内的外厅。
丈母娘来时,田信正端着一杯暖茶看厅外墨绿色庭园布置,江都很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