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橘林馆一片狼藉。
本该青红相间挂满枝头的橘子、橘子、橙子还有部分类似柚子的果树,如今枝叶散落一地,果子被采摘一空。
所有果树如今只剩下树干,一切枝条都被砍落在地。
陈祗夜中来此时,看到的只有这番景象,还有一个在这里发愣的李严。
关姬留李严吃饭,等李严吃完饭准备乘船回江都时……关姬已经领着轻装行进的卫率向临沮进发,又通告麦城居民,居民一涌而来采摘橘子。
只是李严苦苦规劝,麦城居民才放弃砍伐果木,只是按关姬的吩咐砍断了一切的枝条。
而李严则在田信的小花园便发愣,这片田信一手栽植的小花园如今更是狼藉,两头大象来回踩踏,又是雨后泥土松软之际,所以泥浆与百草混合,彻底的糜烂。
成群火把照映下,李严抬头见到了惶恐、不知所措的陈祗,也看到了随陈祗而来的虎贲。
不需要细想,从关姬火速逃离麦城时,事情就已经超出了自己、所有人的预料。
很显然,自己被利用了……事情比自己当初想象、预料的还要凶险。
已经到了必须重新站队的时候,必须要用强硬、鲜明的态度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不能被这帮人裹挟。
此刻,李严看陈祗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陈祗魂不守舍,也不拘泥理解,直问:“正方公?南海长公主何处去了?”
李严扭头向北去看夜空北斗星所在:“近来多雨,山中道路艰险。回去转告董允、费祎,若殿下、太子安康,自然一切尚能回旋。若是遭遇山体坍塌、洪流冲击……有所不测。尔等族灭之日不远矣!”
田信会报复?
不,皇帝会先杀光这些人。
陈祗痴痴望着北方,前往临沮的山路不算好走,但也不算危险。
可关姬的两个儿子若在山里受寒染病,那始终沉默的大将军绝对会把跑腿的这些人……打断腿是最轻的。
惶恐的何止是陈祗,周围跟来的几十人俱是胆颤,神色忧虑。
事情本就不是他们应该参与的,他们只能拿着命来下注,经不起一点冲击;如果再忍耐几天,由大将军、丞相出面,即便不能也能有旋转的余地。
起码,事情不成,反生的反弹不会死人。
“正方公,可是对长公主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我本就不愿来,受迫人情来此递送家书。家书本该由大将军遣人来送,何时该由我李严来送?”
李严一腔愤懑爆发:“本就不合情谊,却让殿下生出误解。待我发觉时,殿下已远去十余里,如何能追?”
见陈祗神色反复变化,平日的威仪、清严气质顿时不见,仿佛军中赌输了一切的老兵,红着眼睛,握着刀,仿佛想把赌本抢回去。
李严大风大浪见的多了,左手微微抬起剑鞘,拇指挪到绷簧处,暗暗警惕,大有情况不对就抽剑砍死陈祗的苗头。
陈祗身高八尺体格健壮,可终究是个年轻人,手里才有几条人命?
真到亡命搏杀之际,三个陈祗一起上,也不够李严一个人砍的。
李严左手微微调整剑鞘方向的时候,他身后的随从、吏员见他剑鞘尾巴挪动,显然是按了绷簧,弹出剑柄恰好能到腹前的位置,于是纷纷转移剑鞘。
如果江都尹、上司李严被砍死在面前,他们的仕途也就完了,还会给家门抹黑。
如果连李严这个等级的重臣都无法让他们拼命保护,那谁还敢相信他们的忠诚?谁又敢相信他们子弟的忠诚?
陈祗怀疑是李严通风报信,肯定有人泄密让李严知道了一切计划,这个才将计就计跑到麦城来送信,提醒关姬。
所以,李严是叛臣,之所以没跟着关姬走,是为了回到江都,继续监视朝中百官。
有了怀疑对象,今天发生的种种与计划不符的事情,就有了合理解释。
肯定是李严泄密,所以关姬提前走山路前往临沮。
这个该死的叛臣,毁了自己的一切!
陈祗盯着李严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李严也盯着陈祗,很有一剑砍死这个人,然后也往临沮跑。
很显然,眦目的陈祗终究有些色厉胆薄,始终不敢主动拔剑。
他是宣诏的天使不假,可李严又不是他的宣诏对象,更不是他这个级别官员应该拔剑、敌对的。
他敢拔剑,这里又是江都尹辖区,真被李严砍死,指不定朝廷怎么判定此案;如果他把李严砍死,那就真的万死难辞。
陈祗瞥见随行而来的虎贲、虎贲纷纷垂头不做目光回应,似乎就没有参与此事的想法。
至于其他北宫、南宫卫士……谁敢调卫士给他,赵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至于江都周围的驻军,谁敢调兵出营,然后跨越防区来麦城公干?
只能在日常营务、军务的范围内提供方便,任何一缕出格的调兵迹象,都会遭来大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