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塘寺,凉爽亭舍里。
孙权接见诸葛瑾、潘濬时手里正握着一枚错银字纹的金虎符,如今吴国新军十二对虎符里,有三对握在前将军徐盛手里。
余下九对分拆,一半在潘濬手里,一半在孙权手里。
孙权看诸葛瑾:“子瑜,汉军犯境在即,可有良策?”
“至尊,汉军以关平、马超为将,臣一路见闻,皆有骄横轻敌之态。”
诸葛瑾收敛心绪,从容讲述:“其国内党争已起,田信非甘居人下者,已迁移荆南,意在犯我广州。”
孙权捏须,问:“关羽可会再统兵?”
“料想不会,关云长更在意培养其子。”
诸葛瑾说着侧转身子看潘濬:“汉之国内,危如累卵。此役于汉而言不过反掌之事,于我而言却关系咽喉。”
这番言论自然是中肯的,潘濬不言语还在思考,孙权就说:“汉室气数已绝,刘备、关羽、田信小儿不识天数,与天下英杰为仇,倒行逆施,以至于内外生怨。刘备未死,田信已然受忌,此儿跋扈,胡风炽烈,岂会束手待毙?我料早晚必成世之大患。”
可能是看多了支谦翻译的经文,孙权语重心长:“此儿实乃混世天魔,自他入世以来,襄樊、麦城、江夏、鹰山处处争杀,列国百万吏士死伤狼藉,三百万生民历经荼毒,可谓血流漂橹,惨烈与白起何异?”
这话深入潘濬的心坎里,身为武陵士族,田信旧部多被任命为荆南四郡的郡尉、县尉;这拨人又拉熟夷入伍编为郡兵,镇压湘州豪强毫不手软,一点面子都不给,跟疯狗一样。
而江都尹的设立,直接并掉宜都郡、襄阳郡和南郡;这片区域早年可以举四名孝廉,现在只能举三名孝廉,缩减了入仕渠道。
田信又强迁南阳豪强万余户充实江都尹,导致江都尹内孝廉名额竞争烈度大增。
看看现在的荆州、湘州,底下有几个人会说田信的好话?
潘濬察觉孙权在观察自己,依旧一副思考的模样,认真思索自己的未来。
田信不是好东西,孙权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关平、刘封大军压境,谁有把握阻击、抵御?
没几个人,所以又求到自己这里来了。
隐约间有些明白田信的处境了,下面那帮混关系、熬资历混上来将校……不分汉魏吴,其实都一样,太多的人没有主张,只是想混的更好。
自己、田信、关羽才是一类人,跟这帮人不同。
如果这一仗自己若再打一个淝水之战的胜仗,恐怕自己会比田信更窘迫。
田信目前的窘迫可以理解为刘备、关羽的合力打磨,始终会留一手,让田信能喘息,能逐步适应。
可自己与孙权呢?孙权可会像刘备、关羽那样仁慈,恪守底线,留有余地?
自己可会有田信那样一呼百应的号召力?
潘濬微微颔首,似乎认同孙权的一席话语:“田孝先确系人屠,因他而死者何止百万?”
潘濬面容庄肃询问孙权:“至尊,臣有上下两策破敌,仓促构思,或有不妥之处,还需至尊斧正。”
“爱卿畅言。”
孙权说话时还抬手展臂以示尊重,并端正坐姿,一副受教模样。
诸葛瑾也再度转身,一副聆听姿态。
潘濬轻咳两声,道:“臣之上策,略有风险。乃分兵拒敌之策,至尊统率大军向西抵御关平,臣率军两万,顺则破刘封于淮北,逆则守御寿春、合肥,今后仍有进取中原,展望天下之资。”
孙权没说话,紫须之上一双碧蓝色眼珠子显得幽深。
诸葛瑾想了想摇头,说:“上策意在贪全,今敌强我弱,实不该分兵据守。我有大江天险,刘封来犯,也只能隔江兴叹难有作为。关平犯境,实乃卧榻之患,理应全力以赴。臣以为,值此时正该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如刘备争汉中也。”
这话说到孙权心里,抬手抚须神情惬意,自己想说的都被诸葛瑾说完了,不仅省心,还能周全颜面。
形势与刘备当年争夺汉中极为酷似,刘备为了全力争夺汉中,荆州这里吃了大亏,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
越想,孙权越觉得这一仗自己胜率很大。
江夏非关平、马超必争之土,无有死战之心;却关系己方生死,自己倒下,江东文武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此万众一心,殊死搏战之际,何况那小儿又不在……他眼眸一转又看潘濬:“爱卿坦言,孤时刻皆存兼并天下之志。”
听了这话潘濬脸上才好看一点,就说:“臣于两淮进退,可使天下人明白至尊心意,有识之士自会来投雄主。而关平犯境,看似汹汹,实则骄横轻敌,将令不齐。马超张扬,岂会俯首听关平号令?”
“臣又听闻关平家事不宁,如此优柔寡断之人,如何能独掌大军出征于外?”
“江夏之地实属荒芜,确系我之生死存亡。”
潘濬看向诸葛瑾,目光中存有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