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无民不立,民无谷不生。讨贼以来民多征役,时有水旱年谷折损。今北虏缩窜方外无事,宣示郡县谨察非法,当农桑时,以役事扰民者,举正以闻。”
博望坡,当杨俊一行人解除武装,与张飞派遣的骑士途径这里时,可见道路边立由告示,张贴草纸,盖着放大好多倍的‘陈公信印’。
这是一道普通的劝农、减免徭役的教令。
按律,三公所发的指示,称之为教令。
按照如今大汉的规章制度,三公徒有其表,就算发出来也没人当回事;能发表教令的只有诸葛亮、关羽、张飞、田信四人,马超也能发,可没几个人会认。
马超有什么命令要发,也有其他规格的令文可供选择,没必要执着去争一个‘教令’的虚名。
而这道教令边上,还有一道田信的教令,时间较早,也可能惹人不快,上面有弓箭射击的孔眼,大体字迹不受影响。
“董卓、曹操之乱以来,郡县豪强合众自固,或为侵掠,或为自守,不一而足。且人无徭役地无丈量,举目望之比比皆是。故申明律法,限诸县春耕前合计境内隐户。春耕后丈量土地,制备名册发放户帖。今后凡南阳、邓国境内,家无户帖者,以盗匪、奸细视之。”
杨俊、颜斐望着这道检地、梳理户口的教令久久无言,这是在挖南阳豪强的根基。
可南阳豪强有的选?按照汉律统计人口确定徭役、户调,再丈量土地确定税额……这都是合法合理的事情。
整个南阳,除了文聘家中还有两千余部曲外,各家部曲都是宗族内拼凑而成的。
宗族有凝聚力不假,可也要看跟谁打。
田信威名赫赫,南阳豪强也只能服软,脑门最硬的人也扛不住方天戟轻轻一敲。
这比上缴部曲兑换食邑还要亏,起码食邑落到手里是不会扣税的。
只要没有战争,给南阳稳定的两年休养时间……豪强部曲解放后的人口会适应新的生活。
给豪强当部曲,也是要缴纳地租的……甚至没有人身权利。
部曲本是军队编制,豪强的奴仆被称之为部曲,这意味着什么?
是说明豪强的奴仆训练有素?还是说豪强在奴仆群体中执行军事化管理?
田信不可能……也不敢明目张胆下令解放南阳豪强的部曲,只是将他们隐瞒的户口揪出来,收税收租征发徭役、兵役;配合土地丈量进行收税。
豪强的奴仆肯定人身受限,再受限也是大汉子民,有义务服役;不能服役,那就缴纳折役钱。
由郡县雇人代役,这本就是秦汉古法挪为今用,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引用。
没有什么扯皮的,只有敢不敢反对,只有敢不敢惩罚。
可缴纳折役钱雇人来服役,这怎么说呢,这明明是奴隶主、豪强挣钱的渠道。
是平民、小商人不愿服役,缴纳折役钱,由郡县雇人代替服役。
代替服役的人从哪里来?从豪强的奴隶中选,奴隶是不需要工钱的,这部分折役钱就落在了豪强、官吏手里。
现在田信要从豪强奴仆、部曲中征发徭役、兵役,确定役期,逼着豪强要么交出奴仆去服役,要么缴纳折役钱。
豪强能怎么选?
难道拿出家底,为部曲缴纳折役钱?
汉律是不可能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社会在发展,各个阶层都在想办法钻汉律的漏洞,汉律没有及时更新,才渐渐僵化,失去约束、制衡作用。
现在面对一个战争打烂了的南阳,什么都要从头发展,哪怕豪强也要重新发展。
田信重新把汉律拿出来,用汉律把豪强筛选一遍,严格推广汉律,治理数郡之地,治理十几年还是没问题的。
而南阳形势发展,终究有太多可以导致失控的因素在推动。
当杨俊一行人至宛城,准备乘船时就见淯水码头突有杀喊声,十几人抽刀攻夺码头停泊的北府运船,多执火把欲焚烧这些小河运船。
这引发杨俊、颜斐的惊愕……难道这些南阳豪强就真的不怕田信血腥镇压?
颜斐忍不住感慨:“北虏顽强,尤惧陈公如虎。竟不想南阳之众胆大如此,欲捋虎须耶?”
刘协的一个儿子也开口:“皆言南阳兵弱,恐名不属实。”
杨俊还没开口,就见运船守军似乎早有准备,纷纷以弓弩攒射,暴起作乱的十四人悉数被射翻在地,多是手脚中箭,寥寥几个要害中箭的倒地后当即不活了。
未及多久,郡尉董恢驰马赶来,召集属吏核实袭击者身份,制备卷宗,准备发往北府。
董恢很紧张,都知道南阳豪强不满,没想到敢在自己眼皮底下作乱。
杨俊也紧张,他在码头看到一个意外的人,一个脸色红润,略有一层肉的郭奕。
南下的船队里,杨俊与郭奕会面,一起坐在船舱里饮用温热茶汤。
如今冰雪消融,淯水两岸刚有一层浅绿。
杨俊刚落座就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