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江南秋晚,风送一地落桂花。
河畔水市却灯火如昼,歌女舞姬笙箫闹,胭脂染红秦淮水。白墙黑瓦的酒肆茶馆就开在水边,一叶又一叶乌篷船拴在石头码岸,连成一片,便是水乡的集市了。
舟子上卖菱角嫩藕苏绣竹编的,琳琅满目,戴斗笠的小贩砸吧水烟,挤得河道闷闷当的,时不时听得桨夫一嗓子“让让”,赶路的竹蒿咻地就窜了过去。
赵熙彻布衣薄袄,作身百姓打扮,正蹲在一叶舟子的舟头,战战兢兢的怕自己掉下去。
“小相公放心!咱水乡的人,水面当地,绝对稳当……哟嚯!”蓝衣纶巾的年轻掌柜刚想夸一句自己的撑船技术,可话音刚落,舟子便一个晃荡,旁边舟子上的小贩眼疾手快,用竹蒿一抵,才避免了一出悲剧。
“头回作水上买卖罢!小哥儿年纪不大,胆儿倒大!”相救的小贩朗声大笑,还故意踩了脚自己的舟子,炫耀无论怎么晃,舟子都跟长水面上的。
赵熙彻爆了一层冷汗,转头就想下船:“这位英雄,您的东西好是好,我怕没命消受啊……我再看看,再看看……”
那年轻掌柜一把拉住他,神秘兮兮的笑:“小相公留步啊!我这儿有好东西,就我有,您再看看,再决定走不走!”
言罢,那掌柜就掏出船板隔层里的一个镂花小箧,小心翼翼的凑到赵熙彻跟前,压低语调:“那位英雄没说错,我确是第一次做生意,所以交个朋友,您若看中,这一盒,五十两包!”
因为两颗脑袋凑得近,赵熙彻闻到了一股幽幽的香气,是脂粉,余光再一撇,小巧的鼻朱红的唇,耳坠上两个小洞。
赵熙彻眼角一挑:“掌柜的是个丫头吧。”
掌柜的抬头,竟然迅速摊底牌,竖起大拇指:“英雄好眼力!在下杨阿蛮,祖父是杨功。既然英雄认出了我身份,这个朋友交定了!这一盒,四十两!”
杨功孙女,杨阿蛮。如雷贯耳的名字,岂止是名门千金,万金都不为过。
“痛快!既然要交朋友,我若隐瞒就不是英雄了!小生赵熙彻,字怀阳,敕封贤王是也!”赵熙彻大咧咧的一抱拳,笑得露出两行白牙。
所谓臭味相投,过一眼就知道是同类,就差一片桃林一杯酒了。
两人凑得近,话并没让旁人听去,反倒是水市熙熙攘攘,吆喝喧天,黑的白的都在这水面上过,谁都深究不得。
“不过,你这些东西瞧着不是俗物啊。”赵熙彻翻看着花箧里的东西,从翡翠如意到钧瓷笔洗,各个拿出去都能换一袋黄金的。
杨阿蛮一如既往的认得痛快:“啊,都是我的,我房里的东西。这不是快北上了嘛,我想着自己兜里揣点钱,总是周全些,便把自己的东西拿来卖。只是这水市的俗人没见过富贵,还以为我的都是赝品,没一个肯信的。”
“你在这儿卖价值连城的东西,当然会被当做赝品咯。”赵熙彻抚了抚额头,“不过凭你的家世,还会缺钱花?”
“英雄,不是,大哥,要上道,上道啊!”杨阿蛮得意的挤眉弄眼,捅了捅赵熙彻,“自己兜里有点私藏,那不是干什么都方便多么!”
赵熙彻若有所思。忽的一拍脑门,两眼放光,满脸敬佩地一拜:“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生,不是,大哥我记下了!多谢提点!”
“好说好说!这藏的地儿也是有讲究的,待贤弟我与你说道说道!”杨阿蛮扶起赵熙彻,说得眉飞色舞。
于是蛇鼠凑一窝,两个无法无天的祖宗,哥俩好了。
而是岸边小巷的拐角,容巍倚在白墙边,怀抱破军天刀,看两人看了许久了,巷子上方的花窗打开,有姑娘扔下罗帕,笑:“好个俊俏相公!”
“巍侍卫,您不是在休沐么,怎的来入值了?”两个羽林卫一左一右,拍了拍容巍肩膀。
容巍抱拳,应:“闲得。”
羽林卫顺着刀客目光,看到舟子上的赵熙彻和杨阿蛮,笑:“巍侍卫尽管放心。您休沐,上边就指了羽林卫护卫小贤王,我俩看着,不会出甚差错的。倒是您难得歇一晌,江南好玩的多,就别念着公务了。”
容巍欲言又止,看到羽林卫真诚的关切,缓缓吐出一句:“在下……甚喜公务。”
羽林卫面面相觑,别过脸去,暗暗怪了句:“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难得来趟江南,休沐也不出去玩一玩,还黏在公务上了?”
“那个,巍侍卫,您确定提前结束休沐,入值当班?”某个羽林卫眼珠子一转。
容巍一提怀中大刀,认真点点头。两个羽林卫顿时一副坑到了傻子的窃喜,连连拱手道:“既如此,咱兄弟也不好违了巍侍卫这番愿求。不然……护卫小贤王就靠巍侍卫了?”
容巍再次点点头。
羽林卫立马脚底开溜,向不远处的酒馆去,临行前还隐隐听得“坑着咯!今晚不醉不归,再叫两个盘儿亮的姑娘!”
原地就剩下了玄衣刀客一人。他目光投向舟子上称兄道弟的两人,犹豫自己